午时乐舞慢慢转醒，当她从晕倒中醒来，感到自己的意识在黑暗中摸索，像是被困在了一团浓雾中。

钱昭从外面进来，见乐舞醒了，连忙关心道：“你醒了？”

乐舞看向他，刚醒来的乐舞双眼略带无神。视线扫到钱昭脖间包扎的伤口处，才慢慢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钱昭坐在床边把脉，脉象平稳了不少。

乐舞突然开口道：“对不起……”

钱昭略带疑惑。

乐舞指了指他脖间的伤，还没来得及开口，钱昭率先开口：“你的毒没有解药？”

乐舞点头道：“找了好久，至少现在没有找到。”

钱昭道：“你的毒很复杂，我可以试试。”

乐舞抬眸看向钱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谢谢钱都尉了。”

钱昭低语道：“笑的比哭还难看……”

乐舞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问道：“什么？”

钱昭道：“使团一会就要出发下一站了，你等下个译馆我再把你看看。”

乐舞调整了一下，起身站起的时候，身形晃了晃，整个人失力地坐到床上。

钱昭见状连忙扶住她：“你没事吧。”

乐舞道：“明明已经好很多了，突然有股杂气在丹田乱窜。”

钱昭把脉，道：“你内力还不稳。”说完钱昭去配了点药，递给乐舞：“喝了它，再试试。”

乐舞服下汤药，调息了一番，确实比刚才好得多了。

使团一行暂停秦家村休息，任如意发现村中水有问题，提醒大家不要食用。而杨盈也被村中身着孝衣的孩童用石子扔打，杨盈不解自己罪在何处，钱昭告诉杨盈梧王天门关一战征用了年满十六的成年男子，而死伤者成千上万。梧帝在位时许城百姓未曾享福，如今心更是凉透了。杨盈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承诺接回皇兄后一定让他对百姓好。

使团一行人来到蔡城，安顿好大家后宁远舟就决定独自去分堂探查一下消息。

晚上乐舞在房间伸了个懒腰后，伸手推开窗户，将话音放得更轻，好像怕惊动什么似的：“那个人说的话是否属实呢，看来有必要去趟金沙楼，证实一下了。”

说到这，乐舞歪了歪头，心想：“可若是真的，或许还有其他办法……”

她回头看向月光，乐舞逆着月光，整个人像是镶了层银边,脸上的神色越发看不分明，半晌才道：“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即她伸手将门打开，便出去了。

钱昭巡完逻刚要沐衣，只听窗外有人击掌赞道：“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如此星辰如此月。”

钱昭便深吸一口气推升窗户，用一种十分疑惑的眼神看了看乐舞，乐舞却问道:“钱都尉，睡得可还好？”

说完，乐舞对他笑了笑，转身去看月亮了。

钱昭抬腿坐在了窗户上，也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这夜是满月。月光如冰，地面如霜，分外明朗似的。

当钱昭一低头，见那乐舞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道：“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乐舞从身后拿出一件衣服，递给钱昭：“上次在茳城买的布料，你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钱昭抬眸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能收。”

乐舞道：“其实是殿下的意思，她说你们一路太辛苦了，每个人都有。”

钱昭接过衣服，说道：“你先进来吧。”

乐舞一脸疑惑。钱昭指了指屋里桌上的碗，道：“给你配了些药。”

“嗐，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两天赶路也没有其他不适。”乐舞虽然这般说辞，但还是径直走了进去。

钱昭见状，脸上竟浮现一丝笑意。

乐舞在桌旁坐下，看着桌上的药有些犯怵。她看了一眼钱昭，笔直的站在乐舞面前，看着她。

“这药看起来有点苦……”乐舞干笑道。

钱昭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乐舞没说什么，直接端起一饮而尽。瞬间药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那种苦涩的感觉仿佛连指尖都在颤抖。

“苦苦苦……”乐舞吐出舌头，用手飞快地扇着。

钱昭见状连忙从木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兜糖，递了过去：“给。”

乐舞接过糖袋，跟见到亲人似的，连连道谢：“这糖还真是来的是时候。”说完，她连忙塞了颗糖，瞬间口中的苦味被甜代替。

钱昭不解道：“你之前喝的药也是苦的。”

乐舞解释道：“之前都是自己备的糖丸，每次喝完都会吃的。”

钱昭开始沉默，转瞬他又询问道：“你怕苦吗？”

乐舞顿了顿道：“之前过惯了娇生惯养，确实会怕。只是回来跟如意学习功夫后确实就不怎么怕了，可能是习惯了苦尽甘来吧。”

钱昭奇道：“你的功夫都是她教你的？”

乐舞点了点头：“她教我功夫复仇，我帮她找了户人家养伤，我们这也算各得其所了。”

钱昭：“复仇？”

乐舞坦白道：“五年前我遭人暗算被朱衣卫抓去，原本以为会死，被路过的如意救下。而我体内的毒也是那时被朱衣卫种下的，他们说无药可解。”

钱昭再次问道：“那你知道任如意是朱衣卫的人吗？”

乐舞道：“知道。自那以后我的确痛恨朱衣卫。可我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判断一个人，不要看他来自哪里，而要看他的所言所行，和他能为百姓做些什么。”她救了我，又教授我功夫，算是我半个师父了。后来她也说过因为一些事情叛出朱衣卫，想来应该是为了昭节皇后的事。”

“你父亲？”钱昭开始沉默，先前听杜大人说过这句话，不过是先皇所言，她的身份确实可疑了些。

乐舞突然想起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先前没感觉出来，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关心了？难不成是看上我了？”

调侃的语气让钱昭一时语塞。

“不过，你看上我也吃不了亏，至少三条街的嫁妆还是有的，保你吃喝不愁。”乐舞继续说道。

钱昭：“……”

乐舞见他沉着脸，道：“我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么多年打下的江山可不是说说的。”

钱昭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你可以去找于十三，他应该会感兴趣。”

乐舞翻了个身，挑起钱昭下巴，轻声道：“相比于十三，我更喜欢跟你说。”

“这么些年我阅人无数，什么样的也都见过。说句真心话，要不然等你们完成送礼王的任务后，考虑考虑跟我在一起？”说着乐舞更加来了兴趣：“真的不亏。”

钱昭眼神闪烁着不安，双唇紧闭，仿佛在试图隐藏自己的羞涩。

乐舞玉手轻扬，将一缕垂在眼前的黑发别在耳后，这个动作无疑让钱昭心神荡漾。他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却无法阻挡自己的视线。这时，乐舞轻声轻语地说：“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完美，让我有点发挥的空间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很容易会让我心动的。”

钱昭扭捏着衣角，脸上的表情是既尴尬又羞涩。他试图说些什么，但话语在嘴里打转，最终只化作一团红云，消散在空气中。

这时门外传来元禄的敲门声：“钱大哥，你好了吗，该去换班了。”

乐舞浅笑，故意说得很大声：“钱都尉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三条街的嫁妆，只要你从了我就行。”

钱昭一脸无奈，目送着乐舞离开。

元禄看着兴高采烈的乐舞，又看了看脸上异样的钱昭，木讷的开口：“钱大哥，乐舞姐她……你要娶乐舞姐吗……”

钱昭：“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说完便走了。

元禄嘟嘴道：“我都十八了……”

宁远舟于众人商议进入安国之后的部署，钱昭特意找来任如意一起商量，看到大家都把自己当同伴，任如意决定将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但也表示自己毕竟是朱衣卫，除了教授杨盈外，其他的行动她都不会参与。任如意离开朱衣卫总部五年，现在也不清楚安国朝廷的具体情况，宁远舟决定前去金沙楼打听消息。

于十三说起金沙楼，表示此地是天地第一号销金窟，美女如云，佳酿似海，而且无论在里面怎么玩都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

元禄道出最近的景城就有金沙楼。

钱昭一掌拍在元禄脑袋上，像是在教训小孩子一样：“你怎么知道的？谁带你去的？”

孙郎拍了元禄一掌：“你什么时候去过？”

“头儿。”元禄天真的道：“……我们明天会路过吗？”

压力瞬间给到了宁远舟。

宁远舟撇了眼旁边的任如意，结结巴巴的说：“我不知道路不路过，我都是让钱昭去的。”

钱昭挑眉看向宁远舟，随即又看了眼乐舞。

“哦～”乐舞意味深长道：“这样吗？”

次日，任如意和乐舞带着元禄、杨盈一行人来到景城金沙楼，楼里的姑娘一眼就能识别出杨盈是女扮男装，任如意趁机让杨盈请教楼里姑娘该如何装扮男子才不会被人看出。

元禄泣声道：“如意姐，乐舞姐，差不多得了～”

乐舞拿起一颗葡萄，边吃边道：“这才哪到哪呀，还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得玩个痛快呀。”

元禄：“宁头儿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任如意抿了口酒，漫不经心道：“他敢。”

乐舞道：“就是，有你如意姐在，怕什么呀。”

另一边，宁远舟和钱昭带着钱财前来买消息，可他们所买的消息太过机密，只能通过金帮主打探。宁远舟和钱昭准备离开次日再来寻金帮主，钱昭意外听到元禄声音，两人在楼里发现任如意和乐舞带着杨盈和元禄在这里玩乐。

四目相对。乐舞倒是一脸祥和，而钱昭却眉头紧皱。

舞姬见情况微妙，上前道：“这该不会是两位姐夫打上门来了吧。不过你们放心啊，这奴家们只是陪着聊天而已，别的什么都没做。”

任如意：“你们也来了，正好一起喝两杯。”

“他们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这位妹子的大哥。”任如意正了正身子，道。

舞姬连连复合：“对对，来，两位姐夫大哥。”

元禄害怕自己会挨骂，装作喝醉的样子趴在桌上。而乐舞则在一旁看着热闹，丝毫不影响她品酒。

钱昭径直地走向元禄和乐舞中间，坐下：“你来这里别跟我说是来打听事情的。”

乐舞笑了笑：“钱都尉真是一猜即中啊。”

“喝点？”乐舞把酒杯往钱昭那边推了推。

钱昭没有理会，拍了拍装醉的元禄：“别装了。”

元禄抬头时，一串葡萄刚好挂在头上，样子极为可爱，钱昭忍不住笑出声。元禄看了看宁远舟，转瞬就又装睡。装睡时，元禄还不忘放颗葡萄吃起来。

乐舞单手托腮，看着钱昭：“我发现你的眼神好单纯，比我还单纯。”

她话里有话，即便当着元禄的面还不忘调侃着钱昭。

钱昭毫不犹豫，补刀道：“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乐舞笑而不语，反倒把蓝衣舞姬叫了过来：“你们的消息可靠吗？”

舞姬看了眼钱昭，笑道：“那是自然。姑娘所问解毒的办法的确只有那一种……”

乐舞见她说话略带吞吐，自然是觉得钱昭在这不方便说，也没有为难舞姬，继续享受着小厮捏肩捶腿。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