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给相柳的每一个脑袋都喂了三滴，她没这方面的经验，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救回他的九条命，倒是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伤口瞬间有了愈合的痕迹。
阿念心里一松，径直跌坐在水面，颤抖着埋头膝上，眼泪决堤。
相柳静静地躺在汤谷的碧波上，一声声啜泣，传进耳朵里，就好像针一样，一下下戳着心尖，他用力地想睁开眼，可是眼帘却像有万斤之重，叫他撼动不了分毫。
其实相柳一直都是有知觉的，从他中箭开始，他便放弃了身体上的保护，把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头部，即便重伤，也尽力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他想知道，皓翎忆究竟要用什么来救他，如果她敢伤害自己，他就立刻自毁神识。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被吸入一个奇怪的空间，在这片空间里，一切仿佛都是定格的，生命力和灵力都没有再流逝。他知道是那个荷包，阿念亲手做的，他随身带了一百多年……
这片空间里，感觉不到时空的转换。只眨眼间，他就被扔进了水里，不是东海的海水，是汤谷水。
耳边的抽泣声越发大了，那每一滴眼泪都好像在撕扯他的心肝，相柳想去哄她，让她不要哭，可他却连嘴唇都动不了一下。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真是该死！
又开始庆幸他刚刚吃下去的真的是灵药，不然……他宁愿自己从未见过她。
阿念哭了半晌，才收了泪，双手掐诀为相柳恢复了人形。
人形的相柳，身上尽是些大大小小的窟窿，和或深或浅的刀剑伤口，即便伤口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愈合了，可那些大的口子依然在流血，汇聚成血流，顺着衣裳蜿蜒着流淌进身下的汤谷里。
其实汤谷不是最适合相柳养伤的地方，可谁让他毒呢，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要是去了归墟，整个水眼还不得被他的血给毁了？那也太缺德了！
反而汤谷的净化之力最强，不怕相柳祸害。
阿念握着相柳的手，用灵力带动他体内的药力流转到全身，加速伤口愈合。
灵力流转了两个大周天，收功时刚好是清晨，太阳只探了一丝边角，便映出了漫天霞光。
汤谷的日出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每一次她都觉得震撼。
阿念看了会儿朝霞，又低头看相柳，他的头发有些散乱了，阿念用五指替他梳理，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不会担心他在外面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忍饥挨饿，会不会殚精竭虑，整日不得休息。
阿念忍不住问他：“这几年，累吗？”
不累，只是想你，想九婴。相柳在心里默默回道。
阿念听不到他的回答，但她知道，肯定又苦又累。
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轻声说：“累就好好睡一觉，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不用像小夭一样等四十年，说不定还能赶上小夭和涂山璟的婚礼。”
多久都好，只要你陪着我。
阿念没再说话，轻拍着他，哼起了歌，相柳听着听着，慢慢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身体仍然动不了，可是只要有身边的人在，他就会从心底里感觉到安心。
这是他几年来，睡得第一个整觉，之前，他每天都要提着精神谋划布防，制定策略，连晚上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提防着蓐收哪天摸清了地形，会攻上山来，或者打算坚壁清野，放火烧山。
如今他想做的，该做的，都做完了。说不清是轻松多一些，还是悲壮多一些。只是不管如何，他都尽力了。
前半生已经没有遗憾了，往后余生，他这个人，这辈子都不再是自己的。
他仍然记得，那年在极北的冰天雪地里许下的承诺，一辈子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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