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冬日极冷,河面一冻三尺冰,她在冰面上清扫一处空地,搭了个一室一厅的冬日野营帐篷,旁边安一个太阳发电机,帐篷内摆上床垫和沙发和家电,装上无烟壁炉,再在客厅下面的冰面上开个冰窟窿,她能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之前下载的电视一边钓鱼,钓上来的直接收拾干净就能下锅。
喝着咖啡奶茶,吃着鸭脖龙虾,再次过上阔别已久的现代生活,纵使身边无人相伴,仍然让她十分满足。
时间一晃就到了冰雪融化的时节,她又搬去了山下,届时山花烂漫,草木峥嵘,很是生机勃勃,不过山中的蛇虫鼠蚁也是极多的,这让她顺理成章地重新炼起了蛊来,这玩意看着丑,但真用得上。
待夏日来临,烈日炎炎,她又跑去草原上,纵马扬鞭驰骋于天地间,只是这里的人生活并不像她这般惬意,风吹草低见狼群的事情时有发生,每每让牧民们损失惨重,夜晚狼嚎声不绝于耳,实在影响睡眠。
于是她一人一刀在数个狼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神勇无比,一时间被当地牧民奉若神明,那满满一帐篷的酥油羊腿牛肉无不昭示着众人的崇敬之情。
牧民们的热情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离去,徒留空荡荡的草甸子供人瞻仰。
路过中原时,她给家里传了封报平安的信,之后就马不停蹄地直奔天府之国和彩云之南。
她这一走就是两年光景,若不是偶尔有书信传来,玄月宗都以为她失踪了。
又是天凉好个秋,这回她玩够本了,也有些想家,于是骑着马溜溜达达地回了玉铭山,然后不出意外的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名贵药材竟唤不起师父的一点慈爱之心,若不是实在贵重,当即就能砸在她身上。
等她跨出师父的房门,还不等抹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就看见赵青云那厮竟在外面偷听,还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歆瑶顿时目光沉沉,脸上笑容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两年未见,师兄武功颇有精进啊。”
赵青云刚看到她的笑脸时就已察觉不妙,现下更是毛骨悚然,本能想跑,可脚底下就像生了钉子一样挪不动分毫。
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略,略有进益。”
“哦?那咱们比划比划。”她笑得仍然温柔似水,却让人生不起一点反驳的勇气。
赵青云蔫头耷脑地跟着歆瑶来到演武场,他深吸一口气,面容肃穆手握刀柄。
而歆瑶则在来的路上随手捡了根树枝,“出刀!”
赵青云蕴足了气势一挥刀而出,万千刀芒如星光散布,如月光莹白,只看着便觉有刀刃割裂皮肤之感,这一下,没有半分试探,出手便是绝招,杀招,当真是惊艳的一刀。
歆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随即轻轻舞动木棍,以快到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打散了那些刀芒,然后一击敲在赵青云的手腕,“内功深厚几分,力道上涨几分,却还像从前那样发力,合适吗?我教你的话都随饭吃了?”
随着她的话音,那木棍一下下打在赵青云身上,先是手腕之后手肘,肩颈、腰背,甚至大腿,脚跟,好像全身没有一个地方是正确的。
赵青云被打得上蹿下跳,他无论逃到哪里,歆瑶都好似闲庭信步般跟在他左右,他只好大呼饶命。
揍了师兄一顿,歆瑶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把木棍一扔,淡淡到:“基础刀法每日练上百遍,直到找到新的发力方法为止。”
说完,便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结束了。”赵青云大松一口气,暗自发誓,下次再看小魔头的笑话,决计谨慎再谨慎,万万不可被人发现。
无论如何腹诽,刀还是要练的,基础剑法舞一百遍舞练完耗时不短,还要思考哪个角度更合适,哪处发力威力最大,不知不觉就练到暮色四合。
江湖之中每年都有数不尽的门派兴起,也有数不尽的门派落寞,而如今所有新兴门派中,要数天下第一高手李相夷创建的四顾门最惹人瞩目的。
那李相夷于两年前打败血域天魔,问鼎武林第一高手,又于今年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创建四顾门,一时间风光无两。
当上门主的李相夷并不清闲,连日来处理门中事务,现下偶得空闲便提了坛好酒直奔玉铭山。
他是这玉铭山的常客,玄月宗上上下下没有他不认识的,起初还被那刀法精湛的暴脾气老头骂两句“小兔崽子,你当玄月宗是你家后花园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后面来的次数多了,暴脾气老头都懒得骂他了,只是这么久他都没有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无论是秀丽江南,还是繁华京城,都没有她的痕迹。
他最开始来玄月宗是打着看赵青云的名义等佳人的,后来他真跟赵青云处成了兄弟,有事没事一起喝喝酒,吹吹牛,很是舒畅,时间一长,他都搞不清楚他来此地是看兄弟的心思多一些,还是等美人的心思多一些。
有一次喝酒时,赵青云问他,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追上去?
他说:“我李相夷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江湖有多大,我将来的势力就会有多大,只要她人在江湖,我们定会再见。”
而那赵青云淡淡一笑,“若我小师妹遇到倾慕的男子,你怎么办?”
李相夷想了片刻,说:“打跑那个男人。”
赵青云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可够霸道的。”
李相夷却是不认,“那男人若真心待她,自是打也打不走的。”
赵青云笑道:“若真有那天,被打跑的肯定是你。”
李相夷不置可否,当年虽然只是惊鸿一面,但他也知道歆瑶姑娘的武功定是极高的,她就那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离去时那样飘逸迅捷的身法,岂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但对方强归强,若真对上李相夷也不觉得自己会输,他可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怎么会输呢?
踏入玄月宗,李相夷熟门熟路地摸到赵青云所在的弟子院,月光如水般泠泠然流向大地,只见那院中之人长刀挥舞,刀光闪烁,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刀法,可那出刀之时气势恢宏仿佛能将银月斩落,端的刚猛霸道。
李相夷站在屋脊之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笑嘻嘻地喊道:“大舅哥好生刻苦啊。”
本是私底下开了许久的玩笑,赵青云虽然还会纠正自己,其实早已习惯,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赵青云的反应竟十分激烈,“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这么叫!”
李相夷眉毛一挑,心下有了计较,从屋脊上一跃而下,咚地一声将酒坛置于石桌上,“不叫就不叫,我今天好不容易得空,下次再想一起喝酒又不知道何时了,今夜不醉不归。”
赵青云欲言又止,李相夷只当没看见,自顾自进屋拿了两个酒碗倒满,自己先干了一杯。
赵青云还是走了过来,长刀搁置一旁,也跟着喝了起来,李相夷又给他满了一杯,笑眯眯道:“今日怎的想起练基础刀法了?”
赵青云持杯之手一顿,“基础刀法乃是一切高深刀法的根基,师父让我时常练习,不可懈怠。”
“十分有理。”李相夷脸上笑容更大了,也不再多问,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只是今日的赵青云有些不在状态。
“四顾门成立不久,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吧,不如……”
李相夷不等他说完便摇摇手,“无妨,醉了就如往常一样歇在你这里,明日早起赶回去也来得及。”
赵青云一听他明日赶早离开,便也放下心来,两人推杯换盏,不一会儿就喝得酩酊大醉。
李相夷趴在桌上,等另一人鼾声如雷,才缓缓坐起,悠闲地理了理衣袖,眼中哪有半点醉意。
“好梦,我的大舅哥。”
李相夷离了弟子院,就开始在玄月宗闲逛起来,今日明色明亮,看东西很是清晰,他有目的地直奔一处而去。话说这赵青云并不是个聪慧绝伦的人,但他嘴巴极严,这么长时间愣是不透露他小师妹信息,李相夷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一名弟子口里套出点话来。
江湖门派弟子众多,居所也大多集中在一起,像赵青云这样的门派精英,便是在弟子院中有个单间,普通弟子则几人同住,而歆瑶的住所却是一个小院,面积不大,庭中有花有树,有水池有竹亭,这是门派长老才会有的待遇,然而歆瑶几年前就已经住了进来。
近来,李相夷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那便是,时隔两年他是否还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念念不忘,最近他已经很少想起那个人了,若不是他天生记忆了得,或许此时已忘了那人的模样。
然而种种的疑问和不确定,在他见到那抹身影时顷刻间烟消云散。
只见那竹亭中有一白色女子正静静坐在竹亭内泡茶,她深衣长袖,一头墨发并未挽成发髻,而是如瀑布般倾泻于身后,似是刚睡梦中醒转,出来泡杯茶润口。
夜幕下,月光中,女子的面容仿佛白玉雕琢,精致莹润,身姿婀娜如柳,神韵清冷似仙,那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仿若浑然天成。
刹那间,李相夷明白了,原来是否忘却了那抹心动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是动的,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