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淳就是这样的,他曾经的记忆因为程文而变得美好,当他离开IMIB那个鬼地方的时候也是第一个想要去见程文,可是见到之后才发现,原来没有自己的程文是幸福的,而多了自己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应该只会让程文嫌弃吧。
如果跌入深渊之中,就应该被埋在不透一丝光亮的黑暗之中,活得没个念想也就算了,如果有念想,那将会是压垮这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天李逸淳还没醒过来,段蔚就带人把他转移到了一家私人医院的病房里,当然,这家医院也靠得住,毕竟是明家的,她让明砚通知程文来医院里照顾李逸淳,想来,这是她能给李逸淳最好的结果了。
程文赶来之后就一直在病床边坐着,两只手紧紧握住李逸淳的手,就像是紧紧抓住自己最爱的宝贝,他心心念念的阿淳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不能再失去他了。
就算是李逸淳曾经真的被强迫,真的还生过一个孩子,无论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有多么匪夷所思,就算这一切都是是真的,他的小孩子被抓去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怎么能嫌弃他呢?他只会觉得自己没有把他的小孩子保护好。
如果那一年的高考,李逸淳没有被领养,如果不是自己要专心备考而没有关注到李逸淳被领养的事情,就不会把他弄丢了,也不会让他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头。
现在李逸淳终于回家了,他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他们要活下去啊,他们要一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啊。
医院里独有的药水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让段蔚觉得很不舒服,刹那之间像是回到了总基地一样,明砚倚着墙,背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逆光而立的他很像一个被光推过来的王子,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就像是一个精雕细琢出来的瓷器一样,艺术感是最基础的属性。
段蔚回头看到这样的明砚,想起了在基地时那个自杀死去的女LOM,她说,她小的时候最喜欢看童话故事,她很希望有一个王子可以踏着光拉她出去,给她一个圆满的生活。
那天,她的王子来接她了,是个HOM-X(高阶中的初级变种人),完美的外型,温暖的笑容,真的是踏着光而来,他带着她离开了实验室,段蔚以为这个女孩儿从此可以过得幸福快乐。
再见那个女孩的时候,段蔚刚刚经历过又一次变种实验,她虚弱地从实验病床上下来,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满是血的病床推过,那个女孩昏死在上面,一动也不动。
她没能抢救过来,直接死在了抢救室里。
尸体被粉碎,在这个世上,她没能留下一点痕迹,段蔚不知道那个女孩到底是为什么会自杀,在那女孩儿死后的几天里,听到有人谈论她,说是那个带她走的HOM-X,找了好几个人一起对她施暴,她不堪侮辱,自己拿那人的枪打穿了自己的心脏。
她始终觉得,毁掉一个处在黑暗中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光把他引诱出来,然后再狠狠给她拖进另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那个女孩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自己对任何一个人动情,或是相信任何一个踏着阳光而来的人,那么自己也将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想忽视明砚,直接离开,前面正好有咕隆咕隆病床轮子划地的声音,一群医生把人从病房里推出来,不知要去做什么治疗,段蔚看着那样熟悉的场景,像个溺水的人。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压迫到头顶,先是鼻腔无法呼吸,紧接着两个耳朵被水压压制,听任何声音都像是隔了很远很远,眼睛惊恐地看向周围,却像是隔了一层水波,波纹在不停地变换形态,抖动着颤动视线,不断地宣誓着自己侵蚀性命的强大能力。
“阿蔚!阿蔚你没事儿吧!”
透过水声,她仿佛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在岸边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她拼了命地要向那个人伸出手,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想放弃了,那人却坚持不懈,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拖上岸,水让视线起来,她努力晃着脑袋,想要看清楚一些那个拯救自己的人,可怎么看都是模糊的身影。
当那画面消失,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进入眼睛中的是明砚关怀的目光,而自己贴在他的怀里,手还紧紧地跟他的手握在一起。
“没事儿吧?”明砚没有要放开段蔚的意思,反而觉得她的手冰凉,而且浑身充满了警惕性和恐惧感,想要给她点温暖:“你忽然之间就呆滞了,呼吸凝重加速,还差点被病床撞到,你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砚的手会那么暖,为什么被他握住的感觉……那么安心,自己一点也不反感……
不该这样……不该这样的啊……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松懈,她怎么知道,明砚是不是一个表面温柔,内心别有他意的人呢。
对付明砚,段蔚都不需要用力,她只需要一弯手,就轻轻松松挣脱开了明砚,明砚还蒙着,就被狠狠打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打得他耳鸣,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他活了24年,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耳光,这一耳光不仅打了他的脸,也打了他的自尊和骄傲,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挨打?
“段蔚!”明砚生气了,冲过去抓住段蔚的肩膀:“凭什么打我……”
段蔚没说话,直接狠狠给他来了一个过肩摔,这次不仅打了脸,还摔了他,她要把他摔醒,让他时刻记得她是IMIB的变种作品,也要把自己弄醒,不要再让他这么危险的人靠近自己。
合作是合作,只是合作,不能掺杂任何感情。
“我打你不需要理由。”段蔚手紧紧握成拳头,很想再在他脸上砸上几拳,把他揍扁才好,可她该死地心里会担心是不是把明砚摔疼了。
这不该是她想的问题,段蔚扭头就走:“识趣的话保持合作关系,否则,我会让你吃更多苦头。”
……
春日的阳光总是那么温柔,即使太阳完全挂在上空照射着大地,会有风和微凉的空气让它在地面上的温度变得温和一些,温柔的光透过半掩的窗纱偷偷进入病房,似乎也想进来看一看,病房里住着什么样的人。
程文睡在李逸淳病床边的椅子上,两只手还是紧紧地握着李逸淳的手,他很怕李逸淳醒不过来,也很怕他醒过来没有见到自己还会做偏激的事情,他一刻也不能离开李逸淳,因为他真的很害怕想十三年前那样,没能紧紧抓住李逸淳,李逸淳就整整消失了十三年。
年少时的情感总是最难忘却的,那个时候没有进入复杂的社会,感情都是纯真无邪的,那个时候真心喜欢上的人,是真的一辈子都会留在心里的暖房里。
手里的手缓缓动了动,只是这轻微的一个动作,就让程文惊醒,然后认真观察李逸淳的状态,微长的睫毛颤动,李逸淳也是努力了好久才睁开眼睛。
变种人……也能上天堂吗?当李逸淳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程文的时候,他开始确信变种人也是能上天堂的,天堂里一定会有自己爱而不得的那个人,即使那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存在,不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