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哪怕没有无量流火，我们一样可以剿灭无锋，还江湖一片清明。”
“不久前，宫尚角联合其他江湖门派，借商宫新制武器，攻入无锋总部，如今，这世上再没有无锋了。”
“你的仇报了，宫门死去的族人也得以安眠。宫尚角修改了宫门内的陈规旧例，我们再不必被困高墙之内，偏居一隅。”
“我知你所作所为并非全是私心，可你从未信任过自己以外的人，你觉得我蠢，看不起紫商姐姐，忌惮宫尚角、宫远徵，恨父亲和长老的不知变通…”
“所以你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可能你从未把我当作弟弟，但我一直把你当作哥哥。”
漆黑没有光线的地牢里，已经摆脱刑架束缚的宫唤羽倚靠着湿凉的石壁，坐在角落，目光向外，没有焦距。
白日里宫子羽来时说的一番话不停在脑中回想，一字一句，似利刃刺入他血肉。
“成大事者，当断小情小爱，自古成大业皆有代价。”
“手握金刚刃，方显菩萨心。”
… …
“哈哈哈哈，到头来，只我一人是个笑话。”
十年前，苍东霹雳堂联合无锋入侵，伤他族人，杀他父母…那血光映在他眼里，从此成了他的心魔。
叔父宫鸿羽不知他所想，收养他之后，对他倚重非常，助他提升实力，捧他当上少主…最后却死于他算计之下。
回想当初，他听过月长老讲的故事，吃过雾姬夫人做的点心，和宫尚角等人相处融洽…
一切，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他争强好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害了亲人，也害了自己。
突然，外头传来哗啦啦的雨声。
宫唤羽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锁链，然后，将它缠绕在自己脖颈之间，用力勒紧。
窒息感从无到有，让人欲呕。
恍惚间，有泪流至唇边，他抿进嘴里，又咸又苦。
“我这一生，毫无意义。”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被困在十年前那场悲剧之中，无法脱身，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这也注定，他此生，做不好父亲的长子，宫子羽的哥哥，宫门的少主了。
“唤羽，既成了宫门少主，便要牢记自己的责任，不可私心过甚，一切当以宫门利益为重。”
”是，父亲。”
可惜，我到底辜负了父亲所望。
“唤羽哥哥，你和爹爹也会离开我吗？”
“不会的，哥哥会一直陪着你。”
子羽，对不起，哥哥食言了。往后羽宫只剩下你自己，可一定要好好的…
宫唤羽阖上眼，气息断绝，身子顺着墙壁下滑，最后，倒在了地上。
他最后还是忏悔了，只是还没叫任何人知道，他便去见记忆里的那些亲人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给宫唤羽送饭的侍卫发现了他的尸体，慌忙禀告宫尚角。
宫尚角怅惘片刻后，让人将他的尸体移出地牢，装入棺椁，风光大葬。他的排位，被放在了当初他躲藏过的祠堂里。
清风过，人已去。
他犯下的错，再不会有人计较。
宫子羽失去了羽宫最后一个亲人，从此，羽宫真的仅剩他一人。
“金繁，我什么都没有了。”
燎炉里，火正旺。纸钱刚放进去，就被火舌一一吞没，燃成灰烬。
宫子羽双眼红肿，再流不出一滴泪。
“公子，你还有我。”金繁跪在他身边，安慰的话无从出口。
“我该恨他的。”
“可我做不到。”
“哥，宫唤羽，别丢下我…”
晌午时分，许葚和宫远徵相携到祠堂，为宫唤羽上了柱香，闻着祭香和纸钱燃烧的气味，他们都有些沉默。
“他想报仇本无错…”
“是啊，只是用的方法手段太不可取。”
他们其实，从未想过要他的性命。
只是如今，斯人已逝，有些事，不必再提。
离开祠堂时，他们与闻讯匆匆赶来的上官浅擦肩而过。外头，雨声淅淅沥沥，不知为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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