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清晨，唯一不同的是，今朝下起阵阵小雨。
拍打在窗上，拍打在地上。
由于军训一天的劳累，沈楚昨晚早早便睡去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不见踪影。
唯独给两人留下了早餐。
蓝一窸窸窣窣洗了个头，走到餐桌上，面色有些凝重。
“你怎么了？”沈洋也察觉到了。
“没……沈楚呢？”
“已经上学去了吧。”
“就是……”
蓝一有些扭捏，思考该怎么开口。
“咋了？”
“你去学校了，能帮我请个假吗……”蓝一埋着头有些慌张。
“嗯？生病了吗？为什么请假？”沈洋说着咬了一口面包。
“没，不是生病了……就是。”
“就是什么？”
“是我那个……那个。”
尽管她难以启齿的样子，但未见羞涩。
沈洋也不是傻子，自然有些明白她想说什么。
“这样啊，好，那我先走了哦？”沈洋拿上挎包和雨伞。
“好……”
随着关门声传来。
蓝一杵在原地思考着什么。
屋外雨越下越大。
下一刻她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稍等片刻后，确认沈洋已经下楼，于是也转身拿了把伞出了门。
“好大的雨……”蓝一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
雨点啪嗒啪嗒打在地面上，溅起点点水花。
街上汽车明显增多，喇叭声连绵不断。
她撑开雨伞，跨进雨天。
……
街上行人匆匆走着，上班上学各司其职。唯独撑着黑伞却身着蓝色连衣裙的她显得格格不入。
也许是只有她往反方向走着。
每一次步伐都要小心翼翼，否则地上的水会溅到鞋上，浸进鞋里。
蓝一呆呆的凝视着地面，雨伞挡住了路人的目光。
“老板，要一束花。”
“好嘞，要什么？”老板嘴角连连上扬。
“白百合。”蓝一面无表情。
“……”闻言老板收住了笑容，转头拿了一束。
“谢谢。”说着她付了钱。
“这里是二十四朵。”
她用伞护着花，沿途继续行走。
经过商场、经过公园、经过学校。
最后她来到一座双开式铁门前，伫立良久。走了进去。
这里大得出奇，却只有一条小路。
随着小路直走，她仍只是凝视着地面，任凭雨水啪嗒啪嗒打在雨伞上。
脑中没有思考，只是在清空思绪。
直到来到一尊石碑之前，她才停住脚步。
随后她缓缓蹲下。
石碑上没有照片，没有画像，有的只是依旧清晰的年份和名字。
周围也没有任何杂草。
“妈妈，蓝一来看你了。”
她将手中花束的包装揭开，一朵一朵整齐地铺在墓前。
“今天是您的祭日呢。”
蓝一回想起那天，得知妈妈早已去世的消息的那天。
她没有哭，也没有思绪，因为没有任何真实感。
有句话说，人在极度悲伤时不会哭，是由于心理防御机制。
虽然说得不错。
但对她来说并不是，对于和自己母亲的事，她也就只有蹒跚学步时的记忆。
也许“早已去世”不过是一个已经发生，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件罢了。
好像再去缅怀再次回忆再去哭泣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但很久之后又回想起自己与母亲的种种，反而潸然泪下。
“妈妈，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现在过得很好哦。”
她看着石碑上的名字。
“……我找到了愿意收留我，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鼻子酸酸的。
“愿意‘爱’我的人……”
“……我。”
“我记得您曾经说，幸福就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虽然您从没体验过幸福，但是……”她的声音哽咽了。
“但是……”
“您的女儿已经感受到幸福了哦……”
“……”几滴泪啪嗒啪嗒打在身下的泥土上。
声音被雨声所吞噬。
她多么希望她的母亲能听到自己的独白。
能透过泥土感受到自己炙热的眼泪。
“看呢，妈妈。”
“我今天穿的衣服……”
她张开双手，想让妈妈看得更加清楚。
“小时候过生日，您送给我过一件一模一样的吧……”它不能穿了，但蓝一依旧保留着。
“您还记得的吧……”
蓝一埋下了头，收回了手。
再次见面，是每年冬日的祭日。
她没有对母亲说任何对不起之类的话。
尽管她非常自责自己没能陪在母亲身边。
她将头缓缓顶在石碑上，石碑冰冷无言。
又将伞遮住了整块墓碑。
尽管它已经浑身湿透。
“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哦……”
双腿已经渐渐麻痹，她知道自己该走了。
再次看了它一眼，蓝一缓缓起身。
可她并没有拿伞，她不想它和花被雨伤透。
代价是她渐渐被雨淋湿。
她凝视着它，脸上不知是雨是泪，又或许是雨和泪的混合，但她还是狠狠抹了一把。
脸上残留着水渍，雨水顺着头发滴下，身体越发寒冷。
“有时……我也想过随您而去。”
就这么走了的话，妈妈会不会很伤心呢。
那要是随她而去呢？她会不会很开心呢……她会不会在那边等候着自己呢……
…………
身旁突然传来脚步。
顷刻间蓝一头顶的雨停止了。
“大姑娘可不会随便感冒哦。”声音尽是温柔。
头顶是一把白色的伞。
仔细回想，正是沈洋出门时拿的那一把。
她回头看去，是沈洋。
“我……你怎么来了？”蓝一不免有些吃惊，但还是缓缓低下头。
“今天天气不好。”沈洋望了望天空。
“嗯？”蓝一仍然疑惑。
“感觉到有人心里下雨了。”
“是这样吗？”
“嗯。”
沈洋又怎会没察觉，蓝一破绽百出的言语呢。
况且她还特地换上了蓝色连衣裙。
沈洋脱下校服，当成毛巾在蓝一头上擦了又擦。但不可能完全擦干。
“沈洋……”
“怎么了？”
“如果一切都有颜色的话，温柔……”
“温柔？”
“温柔……会是什么颜色？”
“谁知道呢……”
如果温柔有颜色的话，那一定是蓝色的吧。
因为除了天空以外。
校服和她与她的连衣裙，都是蓝色。
“走吧。”
“去哪里？”
“先回家换衣服吧？”
“嗯。”声音有些颤抖。
雨越下越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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