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很大很空旷,显得陈诺的身形更加渺小。
陈诺蹲在婆娑树影下,百无聊赖。
苏千融去给她请师父了。
“哎呀,醒醒!真是能吃能睡!去院儿里打水洗个脸,精神精神!”
“哈啊~(哈欠声)知道了,大师兄……”
陈诺循声抬头,看见四个与苏千融同样装束的人,有的伸着懒腰,有的打着哈欠,其中个头儿最高的那个还用手拍着别人的后脑勺,口里念叨着什么。
他们看见院儿里的陈诺,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陈诺站起来,同他们挥挥手:“你们,好啊……”
“怎么有个姑娘啊?”
“我觉得我可能还没睡醒……”
“确定真是个姑娘?不是长得像姑娘?”
“真的是个姑娘哎!”
陈诺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
“师父,师娘,这边。”
陈诺的视线应声转移——只见苏千融引着师父师娘过来了。
师父师娘刚在陈诺面前落定陈诺就分外殷勤地朝他们弯腰鞠躬,声音甜甜的叫道:“师父师n(娘)……”
“等等,这还没拜师呢,别乱叫。”
陈诺硬生生把卡在嗓子眼的话给咽了下去,谁让这是师父打断呢。
陈诺抬起头挺直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师父,而师父只是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陈诺的脸已经洗干净了,她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大很有神。只是身形太瘦了,两颊瘦削,凸现出高高的颧骨。
陈诺想了想决定先发制人,赶紧说:“我叫陈诺。陈旧的陈,诺言的诺,十二岁了,叫我‘阿诺’就成。我想和您学戏!我,我虽然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我都可以学的。”
院儿里竟一时鸦雀无声。
陈诺也觉得这样没什么说服力,又道:“我觉着,唱戏肯定要嗓子好吧,以前杂院儿里的人都说我唱曲儿好听,我给你们唱一段啊。”
她唱的是一曲正宗杳乡人才会的小调——因为时过境迁,日常里所用的杳乡话早已与外地的话音趋同,唯有这流传的小调才能将杳乡话的温软韵味体现得淋漓尽致。
大家一起聚精会神的听着。
她的声音尖细,音调高亢,音色柔和婉转。尽管听不懂歌词,但软软糯糯的乡音勾得尾音缠绵细腻——无疑是动听的。
“……”歌声戛然而止,陈诺脸上原先自信满满的表情一变,“额,有点紧张,忘、忘词了……”她极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
这样一说,一旁的四个徒弟和师娘就笑出声来。苏千融也强忍着笑意。
只有师父,不怒也不喜。
陈诺顿时觉着,真是太丢人了。
接着又替自己找补着:“好吧,其实也没多好听……”她突然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唱戏不行,干活我也可以的!挑水,劈柴,扫地,做饭,我什么都能干,给口吃的就行!求您,让我留下来吧……”
尾句语气柔弱恳切,充满了期盼。
“你从哪儿来的?”师父终于发问。
“杳乡……”
“哦,”师父微微一叹,“难怪。”
难怪瘦成这样。
杳乡——饥荒盛行,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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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陈诺如愿以偿地留了下来,并且还成功地拜入师门。
按照惯例,得逐一向师兄们问好。
大师兄按顺序逐个介绍,陈诺就老实地逐一问好。
快要介绍到苏千融时,陈诺冷不丁地问了句:“三师兄呢?怎么不见三师兄?”
大师兄一时语塞:“呃……”
气氛骤然变得低沉。
“这是你六师兄!”师父突然插话进来,语气严肃,掺杂着一丝不悦,“你以后得跟着他一块学。”
陈诺成功被带走思绪,看着矮了自己半个头的苏千融,语气不自觉有些揶揄:“他?!我也得叫师兄?他就一小孩儿,看样子也才七八岁吧。”
苏千融的确是所有徒弟里年纪最小的。
但陈诺倒是没猜准确,这年,他九岁了。
“拜了师就得守规矩。年纪再小,他也是你师兄!长幼有序,明白吗?叫师兄!”师父的话语变得凌厉。
“哦。”陈诺没敢看师父,面对着苏千融,不情不愿,却又毕恭毕敬地喊:“六师兄好——”
“嗯。”
苏千融面不改色地淡淡声应了声,目光与陈诺交汇,看上去一副很老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