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五）等我

苏千融做了件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他把陈诺的“秘密”和师兄们说了。在师兄们的逼问下，一字不落地全盘托出了。

师兄们个个面露震惊且气愤，房间里陷入低气压的沉寂之中。

“他们现在在哪儿？”大师兄紧拧着眉，沉声问苏千融。

“不确定。”算着时间，陈诺大概刚到才是，“应该还是在我们小时候经常回去的那条小溪边。”

下一秒，院子里出现的夺门而出声、铁器的摩擦声，划破夜空，惊走了在树杈上栖息的鸟儿。

苏千融追着出去，就看到师兄们从后屋里抄着家伙事儿走出来，气势汹汹。乒乒乓乓的动静大到吧师父师娘都给惊了出来。

“干什么呢，聒噪得很！”师父呵斥。

师娘身子弱，夜里山间温度低就披了件外衣，拢了拢衣裳，看着眼前这么大的阵仗，疑惑的问：“这都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苏千融在一旁神色紧张，四师兄和大师兄对视一眼在想要怎么回答。这时，二师兄直截了当地从嘴里奔出两个字：“捉奸！”

又看了眼脸上满是诧异和不解的师父师娘，转头眯着眸子瞪了苏千融一下：“再晚些，师妹就要跟外边儿的野男人跑啦！”那神情明显是在怪苏千融知情晚报。

师父师娘闻言皆是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像是在互相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眼瞧着师兄们气势汹汹地就往门外走，苏千融情急之下选择去拦最容易被说服的四师兄：“四师兄！别去……”

却直接被二师兄推开。二师兄简直恨铁不成钢，他实在是搞不懂苏千融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明明他自己也不想让陈诺走的。

二师兄骂骂咧咧：“你自己不去，就别拦着我们！师妹要是被人拐跑了，你就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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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诺的手被沈尽牵着，准确来说——是她主动拽着沈尽，背对着要走的路，面朝沈尽，欢快地后退着引路。

是了，他在叫沈尽认识去山上的路——方便明日带他去见师父师娘。

她想沈尽说得对：他和师父师娘总要见面的，他们需要沟通。有些事情无法避免，但也总会说开。她要勇敢一些，她愿意和沈尽一起面对。

想到这里，陈诺看着眼前的沈尽，不由漾起一抹笑。

沈尽瞧着她这般高兴，心中欣慰，眼神里汪着蜜意。而在这之余，他始终紧紧握着陈诺的手，路上细碎的石子很多，他担心她会摔着：“小心些，别摔着了。”

“才不会！”陈诺表示很自信，“这条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得平平坦坦~再说，”她又顺势晃了晃被紧握着的手，“这不是还有你么。”

沈尽温柔浅笑，由着她的性子，跟着她。

陈诺瞄了瞄周围，然后胸有成竹地带着沈尽：“转弯~”

可刚一转弯她就见沈尽脸色一变，皱起了眉。陈诺不解，微微扬起眉毛，歪头看他，眼神询问。

突然，她听到身后有人大呵一声：“陈诺！”

陈诺的脊背陡然一僵——是大师兄的声音！

她惊醒般猛然转身，看见三师兄手里持着根棍棒和平常练功时用的器具朝这边大步迈近。陈诺不由自主地往沈尽身边躲了一步，被握着的手霎时间失了温度，怯生生地轻喊一句：“师兄……”

沈尽的眉头恍然舒展开来，望着陈诺有些泛白的小脸，握着的手又加紧了几分，主动上前将陈诺护在身后。

迎面走来的二师兄视线完全聚焦在对面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抬手指着沈尽，怒气冲冲地命令道：“手给我撒开！”

陈诺瞧着师兄们的架势十分不善，识时务地将手从沈尽的手心中抽回，忧心忡忡的和沈尽对视一眼。

她不能连累沈尽。

陈诺知道二师兄向来容易冲动，于是赶紧上前去拦他：“二师兄！你听我说……”

哪知二师兄直接将陈诺推搡开来：“走开！”

力气没轻没重到让陈诺往旁边踉跄了两部，被四师兄扶住。

二师兄气冲冲地向沈尽的方向大步跨过，恶狠狠地盯着沈尽，瞧沈尽那副衣冠楚楚的文弱样儿，不屑地顺手扔了手里的家伙事儿，舌头顶了顶牙根，抡起拳头，朝着沈尽的脸上就是重重一下，嘴里也粗鲁地骂着：“你丫的！耍什么流氓！”

沈尽毫无准备地挨上一记重拳，直接被打倒在地，眼镜也歪到一边。顿时只觉耳边轰鸣，头晕目眩，唇齿磕破产生的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开来。

陈诺听见身后传来的声响立即扭头，就看到沈尽倒在地上。她惊恐地大呼一声：“沈尽！”下一秒又见沈尽狼狈地被二师兄攥着衣领从地上拽起来，摇摇欲坠的眼镜从面上滑落到地上，她奋不顾身地冲过去。

二师兄凶神恶煞地瞪着沈尽，脸色涨得通红：“给你脸了勾引人家小姑娘，啊？不给你点教训，还真当我们家里没人，我们几个师兄是死的啊！”说着，便又扬起了拳头。

只是，这一拳迟迟没有落下来。

二师兄偏头呵了一声死死裘住自己臂膀的陈诺：“撒开！”

陈诺用尽全身力气去组织二师兄，拼命摇头，仰着个委屈的小脸哀求：“不行……二师兄，你不可以打人……”

好在，大师兄和四师兄赶过来，强行将二师兄和沈尽分开——大师兄抱住二师兄的腰往旁边拽，沉声：“你别太冲动！”

二师兄哪儿能呢，拗着劲儿想挣脱：“你丫拦我做什么？！你别看他文绉绉的，哪会是什么好东西！”

四师兄也拉着他：“我们是来找师妹回去的，不是过来打人的呀，二师兄！”

他们带的那些家伙事儿就是想增添些气势，吓吓对方罢了。谁知道二师兄动起真格儿来了！

二师兄稍稍冷静下来，喘着粗气，望着陈诺还在和沈尽纠缠不清，压着怒火：“陈诺！我只说一遍！跟我们回去！”

陈诺当然是听见了的，可她现在哪有心思去回应？

陈诺双手捧着沈尽的脸，指腹替他抹去嘴角渗出的血珠。皱着脸，一遍遍抖着声换他：“沈尽，沈尽……你还好吗……”模样心疼极了。

沈尽的眼前有些模糊，耳边是陈诺的声音。他稳了稳身形，缓过来，低头看着面前的人儿，强咽下口中的腥甜，忍着声说：“我没事……别担心。”

陈诺眉眼下垂，眸子里汪着泪，捧着他脸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呜咽着嗓子：“好疼的吧……”

她怎么会不担心呢？别看二师兄长得精瘦，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揍起人来毫不心慈手软——她今天算是极不愿意地见识到了。

陈诺扑进沈尽的怀里，双手紧紧攥着他腰侧的布料，内疚地哽着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二师兄看到这一幕，又炸了：“陈诺！”

大师兄倒是心软了，扯了二师兄一下，训他：“你别喊了！”

转眼间二师兄就看到沈尽回搂住陈诺，忍无可忍地咬紧牙关，又骂了句脏话。

沈尽抬手轻轻抱住陈诺，轻抚着她的背安慰：“不哭……阿诺。”

陈诺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出来，抬头看着他，睫毛上挂着湿意，下定决心似的，郑重地问沈尽：“沈尽，你相信我吗？”

沈尽闻言，无声地握紧她的手。

陈诺体会到他传达的意思，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我一定会跟你走的。你等我，等等我好不好？”

沈尽微怔，闷声说：“好。”

陈诺从沈尽的身边离开，抹了抹脸，走到师兄们的跟前，紧绷着脸，声音喑哑：“我跟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