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尊敬的旅客,欢迎来到韩国首尔,……”
巴黎飞首尔的双层客机逐渐减速停稳,Felix跟随人流走出通道,尽管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却很快被接应人员认出,畅通无阻地完成了海关、安检等一系列程序。
Felix——新的第一受益人是谁?
橘子酒一样浓郁的落日洒满机场,方灿和Lily比他提早一小时从悉尼赶到。
方灿朴恩宰,你应该有印象。
方灿走在最前面,很自然地将对话切换成韩语,随后似乎想到些什么,无意识皱了皱眉。
方灿母亲的想法你一直知道,正因为是他,我才觉得奇怪……
这里的秋天很美,冷色调的,只是天气有些凉,需要点时间适应。
Felix披上外套,他一直很瘦,厚实的羊绒衣料压在他身上,看得人莫名喘不过气。
有点过分夸张,但很映衬他的真实心情。
曾几乎盖棺定论的遗产第一受益人,就这样被轻易推下金字塔尖,时间不明,原因不明,他怎么想都忍不了。
方灿与Lily亦然,于是三人快速达成共识,订好机票直奔首尔。
Felix算了灿尼,我记得朴恩宰,他的确是很优秀的人,尽管同样被第二性别制约,但我能当的第一受益人,他也不是没能力当。
首尔还在下雨,雨点细得像针,天空被洗得发灰,柏油路面是湿的,树叶透着墨绿。
随行人员为Felix等人打上伞,几辆车停在不远处,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带领保镖等在那里。
见几人出了机场,男人一抬手,身边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前去与接应人员交接。
方灿您是……?
“欢迎小姐少爷回国,我是掌权者的现任秘书,姓刘,近些年才刚上任,所以对各位来说算是个生面孔。”
刘秘书对几人颔首致意,随即又补充道:
“但各位应该认识提携我的恩人,此次郑前辈执意前来,想必是念着各位很久了。”
言毕,刘秘书拉开第一辆车的驾驶座舱门,一位明显资历更深、年纪更大的男人迈出车,他的穿着相比刘秘书而言并不拘束,但举手投足间比任何人都一丝不苟。
Felix这是——郑前辈!
财团里的老前辈Beta,掌权者的上一任秘书,同时是曾临时指导Felix商学课程的老师。
郑秘书龙馥啊,真是好久不见……好孩子,快过来。
Felix眼睛一亮,看架势要像刻板印象中的澳洲小孩那样冲过去给对方个大大的拥抱。
但他只是快步走上前,守着礼节轻轻拥抱了郑秘书。
郑秘书愣了一瞬,但随即似乎想通什么,笑了笑表示理解,作出年长者的样子回抱他。
郑秘书别站在外面了,都上车吧,该见的人在家里等着见你们呢。
刘秘书见状,忽然变成一副犹豫的样子,正要问什么,但下一秒郑秘书就望向他。
郑秘书我送龙馥少爷吧,正好在车上叙叙旧。有异议吗?
“这、这倒没有,那您一定注意——”
郑秘书放心,我是老了,不是傻了。
郑秘书摆摆手,随后转身上了车,秘书迅速收拾好表情,安排大家各自上了一辆车,Felix也毫无争议地被送上郑秘书的整个后排。
…
出人意料的是,车驶离机场后好一会,Felix和郑秘书都一直沉默着,车里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和空调运转的轻微振幅。
郑秘书我们龙馥回澳大利亚后,居然变得比小时候安静了。
郑秘书单手扶着方向盘,率先打破寂静。
郑秘书还有……龙馥为什么不继续叫“老师”了呢,保持这个称呼的话,我大概能帮到不少事的。
此时是红灯,车稳稳停在斑马线前,郑秘书的视线投向他右前方的后视镜。
Felix我离开的时候,首尔可没下雨。
后视镜中,Felix嘴角扬起的角度若隐若现,暖色车灯下映照得忽不真切。
Felix天变得太快,那个家里的情况我已经不太清楚,还是在暂时弱于别人的时期,只好更谨慎一点。
哦,看清楚了,唇角扬起,眼睛却垂下。
小时候落寞的样子,其实从没有变。
又是短暂的缄默,这次是Felix清清嗓子,抬眼向驾驶座望去。
Felix小允妹妹还好吗?
郑秘书小允啊……
郑秘书像许久没畅快呼吸过那样,深吸一口气,随后缓慢而沉重地吐出来,像换气的鲸那样,压力溢出他年迈的身体。
郑秘书没什么大变化,至少有进展,下周要做场小手术。
郑秘书自从你师母走后,小允就是我唯一的宝贝,我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她。
Felix“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垂下睫毛思索片刻,又抬头正视着后视镜中沧桑的眼睛。
Felix最晚后天,麻烦前辈把小允的患者ID告知我。
郑秘书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一抖,他刚要开口,却被李龙馥的话堵住。
Felix哪怕不告诉我,我也能自己查到,您的事就是我的事,都是应该的。
Felix我是希望前辈帮我,但做这些只是为了报答您,小允还年少,未来还望不到头,不能因为骨癌而——
“吱——嘎——”
Felix的话被一辆失控的汽车截断。
这辆车在驾驶座盲区突然冲出,车轮内不时向外迸着火星,伴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横冲直撞,但大概方向刚好冲着……
郑秘书不对劲——!!
他们的车。
Felix!!!!
郑秘书紧急刹车,巨大的惯性使Felix不受控制地向前扑,一抹银光闪过,他下意识护住心口,只觉胸腔被安全带勒了一下,另一只手堪堪撑在前座的靠背后。
那辆车的司机本就慌了神,表情在看到他们时甚至更加惊惶,拼命打着方向盘。
车门都已经被甩开,最终司机像是下定了决心,随着一阵惨叫,他从驾驶座飞扑出来,重重摔在柏油路上。
意外解决,但大家依旧惊魂未定,Felix的手还紧紧捂在胸前,冰凉小巧的宝石待在他手心。
安静地,分毫不动。
郑秘书龙馥!没受伤吧?!
郑秘书有些急切地转过身,眼神满是担忧。
Felix没有——您呢?没磕碰到哪吧?车还好吗?
郑秘书都还好,他没敢撞上来……胆子不够大……
光在车窗一闪,郑秘书眼中忽地隐隐现出愠怒的神色。
郑秘书但胆子也真不小。
后视镜里,Felix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
汉南洞到了。
车在林立的城景与住宅间绕了许久,最终停在一片别墅群与高楼交错的区域前。
Felix这次又是哪栋楼……
郑秘书龙馥挺幸运的,她在别墅区。
Felix闻言,目光便放在那些构造简约凌厉的独栋住宅上。
郑秘书26号,不远,但龙馥记得的,只能走着去。
Felix点点头,垂下眼睛轻叹一口气,指尖不自觉拈起衣料下那颗缄默的圆形宝石,又将它靠近心口,轻轻贴着。
Felix……我明白。
刘秘书很快前来接应,两人没走太久,很快到了26号别墅。
穿过玄关便是会客厅,壁炉亮着,方灿和Lily比他早到,刘秘书识趣地退到一边,正中央的真皮长沙发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一人坐在那里。
黑色长发还是一丝不乱,上扬眼半掀,面上挂着似笑非笑如同永远没法变的表情,唯一像活人的地方来自随时间多出的少量细纹。
该他叫“母亲”的女人,在那里无声凝视着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落地钟摆动的声音清晰可见。Felix抬头,视线逐渐聚焦于母亲的眼睛,眼神一点点地软下去,最后变成掉着蜜一样的,雏鸟归巢的样子。
母亲说你错了。
Felix我错了。
母亲闻言,裂开更大的笑容,示意他再走近些。
母亲为什么错了?
Felix我不该过了这么久还在对母亲生气,也不该忽视自己的责任,飞回悉尼那么多年。
更近一些。
母亲最后一点,龙馥。
母亲的笑恢复了较为类人的温柔,一旁的秘书扶起她,她向Felix慢慢走去。
母亲用韩语来说,“飞到”更准确一点,你的家是首尔,不是悉尼。
母亲下次……还会再错吗?
苍白纤细的手抚上Felix柔软的脸颊,像放任一只小动物取暖。
温馨得失真。
Felix再也不会了。
他的回答似乎很受用,母亲满意地眯起眼,主动拍拍他的后腰,向沙发走去。
——却又自顾自地坐下,偏头向Felix指指右侧的单人沙发椅。
母亲好孩子,坐吧。
Felix……嗯。
待他坐定,母亲又悠悠开口道:
母亲有人念叨龙馥很久了,一直说要见见你,龙馥今天就让这孩子圆个梦如何?
Felix一听便了然,母亲说的人大概率是、且只能是那一个。
但这也正中他下怀。
Felix好啊,正巧我和他也很久不见了。
“砰——”
话音未落,楼上便穿来关门声,接着就是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顷刻,旋转楼梯上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以及他身后的……
方灿?
Lily?
Felix?
另一个陌生女人???
母亲却对他们露出宠溺的淡笑,似乎早已对这位女士熟悉很久。
母亲恩宰、咏善,来得正好。
母亲见见刚从国外回来的龙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