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周岁宴的喧嚣在暮色中渐渐散去，福满楼的红灯笼在晚风里轻轻摇晃，把宾客们的笑声送向远方。边语沁抱着已经睡着的吴砚深，坐在后座上轻轻拍着他的背。吴世勋坐在他们母子身边，司机开车很稳，车厢里只听得见孩子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他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吴世勋爷爷他们说，下周想带深深去西子湾住几天。

吴世勋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压得很低

吴世勋你要是没空，我就自己带他去。

边语沁看着窗外掠过的街灯，轻声道

边语沁我这周没什么事，一起去吧。

吴世勋拉了拉吴砚深的小手，嘴角悄悄扬起一点弧度，却没再多说什么。车子驶进清月阁的巷子时，姜妈已经乘车提前到门口等着了，接过熟睡的吴砚深，便抱着孩子往里走。

边语沁站在院子里，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带着桂花的甜香。吴世勋从后备箱拿出礼盒，都是亲友们送的周岁礼，他低头整理着，忽然道

吴世勋今天…… 谢谢你。

边语沁谢我什么？

边语沁踢着脚下的石子。

吴世勋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给深深办宴。

他的声音很轻

吴世勋也谢谢你…… 没拒绝我那句话。

边语沁抬头看他，夜色里他的轮廓模糊，只有眼底的光很亮。她别开脸，转身往屋里走

边语沁我累了，先去洗漱了

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叹了口气。吴世勋那句 “我们能一起陪你长大” 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得她整颗心都乱了。她知道自己该清醒，知道离婚的事实像道鸿沟横在两人之间，可看到他为深深忙碌的样子，听到他带着期盼的语气，心还是忍不住软下来。

国庆节过完，边语沁还没从纠结里挣脱出来，金钟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金钟仁沁沁，忙吗？

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阳光的暖意

金钟仁我知道新开了个摩托车赛场，要不要去玩玩？听说很刺激。

边语沁愣了愣。摩托车？她从未接触过这种速度感极强的东西，可一想到最近的辗转反侧，想到心里那团理不清的乱麻，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边语沁好啊。

她换了身方便活动的衣服，黑色工装裤配着白色 T 恤，外面套了件牛仔外套，把长发高高扎成马尾。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久违的利落模样，她忽然想起大学时自己的模样。

金钟仁开着他的越野车来接她，车后座放着两个头盔，闪着银亮的光。

金钟仁没想到你真会来。

他笑着帮她拉开车门

金钟仁还以为你更喜欢安静的地方。

边语沁偶尔也想疯一次。

边语沁系好安全带，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

边语沁总不能一直被困着。

金钟仁没再多问，只是把音乐调大了些，是轻快的摇滚，鼓点敲得人心里发痒。他知道边语沁心里的拧巴，也知道她需要一个出口，而速度与风，或许是最好的解药。

摩托车赛场建在城郊的空地上，远远就听见引擎轰鸣的声音，像无数头野兽在嘶吼。场地周围围满了观众，五颜六色的旗帜在风里招展，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橡胶燃烧的味道，却奇异地让人兴奋。

金钟仁这里是业余赛场，有专业教练带着，很安全。

金钟仁递给她一个粉色头盔

金钟仁想试试吗？我带你。

边语沁看着场地中央飞驰的摩托车，车手们倾斜身体时像贴着地面飞翔，心脏跟着引擎声一起跳动。她接过头盔扣在头上，镜片落下的瞬间，世界被隔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只剩下风的声音

边语沁好。

金钟仁跨上一辆黑色摩托车，车身线条流畅，像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边语沁犹豫了一下，轻轻坐上后座，双手试探着抓住他腰侧的衣角。

金钟仁抓紧了。

金钟仁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带着点笑意。

引擎一声低吼，摩托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风猛地灌进头盔，吹得边语沁的头发贴在脸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第一个弯道时，车身急剧倾斜，她下意识地抱紧了金钟仁的腰，额头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金钟仁别怕，跟着我放松！

金钟仁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

边语沁深吸一口气，试着松开紧绷的身体。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赛道两旁的观众变成模糊的色块，阳光透过头盔镜片，在视野里投下流动的光斑。她渐渐找到了节奏，甚至在直线加速时，敢微微抬起头，感受风拂过脸颊的自由。

一圈，两圈，三圈…… 当摩托车缓缓停下时，边语沁的手脚还在发软，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可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她摘下头盔，长发凌乱地散开，额角沁着薄汗，眼睛亮得惊人，像被点燃的星火。

金钟仁怎么样？

金钟仁递过来一瓶水，看着她眼里的光，由衷地笑了

金钟仁是不是很过瘾？

边语沁太刺激了！

边语沁喝了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却通体舒畅

边语沁好久没这么…… 放松过了。

离婚后的日子像被一层透明的膜包裹着，无论喜怒哀乐都隔着距离，连笑都带着点勉强。可刚才在摩托车上，风刮走了所有杂念，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官刺激，速度带来的心跳，倾斜时的紧张，冲过终点的狂喜。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好像都随着风声消散在了空气里。

金钟仁喜欢就多玩几圈。

金钟仁拍了拍摩托车

金钟仁我陪你。

边语沁点点头，正准备再坐上去，手机却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钱思颖的未接来电，还有几条微信消息，大概是问她在哪。她笑着回了句 “在外面玩”，就把手机塞回口袋，完全没注意到还有几个来自吴世勋的未接来电。

此时的吴世勋，正坐在车里，眉头紧锁地看着手机屏幕。他从清月阁出来后，总觉得心里不安，想给边语沁打个电话，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给深深买新玩具，可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

张艺兴还没打通？

副驾上的张艺兴放下手里的玩具说明书

张艺兴别是手机没电了吧？

吴世勋不知道。

吴世勋按灭屏幕，指尖泛白。

钱思颖从后座探过身来，晃了晃手机

钱思颖我刚才也给沁沁打电话了，没人接。不过她回了微信，说在外面玩，应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