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元旦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香林市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花像白糖似的撒下来，给梧桐巷的老屋顶覆上一层薄霜，空气里弥漫着冰糖葫芦和炒栗子的甜香。边语沁正在清月阁的客厅里贴窗花，吴砚深坐在爬行垫上，手里攥着片雪花形状的剪纸，咯咯笑着往嘴里塞。

边语沁深深，那个不能吃。

边语沁转身抢过剪纸，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一把。

吴砚深委屈地瘪瘪嘴，小胳膊朝她伸得笔直，要抱抱。边语沁刚把他抱起来，院门外就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她探头一看，吴世勋正站在雪地里，黑色大衣上落着薄薄一层雪，手里拿着个牛皮纸信封。

边语沁吴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边语沁抱着孩子，倚在门框上，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疏离。这阵子吴世勋总以各种借口出现在清月阁，送奶粉，带吴砚深去公园，甚至偷偷给她的舞蹈室设计图提建议，让她心里那道防线摇摇欲坠。

吴世勋掸了掸身上的雪，走进院子，视线落在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上

吴世勋给你送元旦礼物。

他把信封递过来

吴世勋看看喜不喜欢。

边语沁犹豫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接过信封。拆开一看，里面是份商铺租赁合同，艺术街区那间她看中的铺子，承租方赫然写着她的名字，租期三年，租金已付。

边语沁你……

边语沁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

边语沁你怎么做到的？周副总他……

吴世勋他辞职了。

吴世勋说得轻描淡写，伸手逗了逗吴砚深，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车钥匙。

吴世勋启星集团那边重新招标，我帮你投中了。

边语沁捏着合同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不是傻子，周副总突然辞职，商铺恰好落到她手里，这背后定然有吴世勋的手笔。前阵子她听说周副总因挪用公款被公司起诉，还牵扯出几年前的猥亵案，闹得满城风雨，当时她就隐约猜到和吴世勋有关，只是没证据。

边语沁周副总的事……

边语沁斟酌着开口，目光试探地看向他

边语沁是不是你做的？

吴世勋弯腰抱起伸手要他的吴砚深，在孩子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抬眼

吴世勋你觉得是，就是；你觉得不是，就不是。

他笑得坦然，眼里却藏着一丝狡黠

吴世勋重要的是，铺子现在是你的了。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边语沁心里更确定了。她看着合同上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笑得温柔的吴世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无奈。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扫清障碍，从不问她愿不愿意。

边语沁租金多少钱？我还你。

边语沁把合同收好，语气恢复了平静。

吴世勋元旦礼物。

吴世勋挑眉，抱着吴砚深往屋里走

吴世勋哪有收礼物还回钱的道理？

他把孩子放在爬行垫上，转身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

吴世勋还有这个。

盒子里是枚小巧的胸针，形状是只跳舞的天鹅，水晶翅膀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吴世勋知道你要重开舞蹈班，给你凑个彩头。

边语沁捏着胸针，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想起以前，吴世勋也送过她一枚天鹅胸针，只是后来在搬家中弄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

边语沁谢谢。

她轻声道，把胸针别在毛衣上

边语沁我很喜欢。

吴世勋看着她胸前的天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就知道，她不会真的拒绝。

转眼就到了除夕。清月阁被装点得喜气洋洋，门口贴了吴爷爷亲手写的春联，院子里挂着红灯笼，姜妈在厨房忙碌着，炖肉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巷子。

边语沁的母亲苏瑾惠也来了，正和王婉淑一起给吴砚深包红包，两个老太太看着孩子咯咯笑，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吴爷爷坐在客厅中央，时不时抬头看看在地毯上爬来爬去的曾孙，嘴角合不拢。

张艺兴和钱思颖来得最晚，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钱思颖还特意给吴砚深织了件红色的小毛衣，针脚细密，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

钱思颖幼儿园放寒假，可把我闲坏了。

钱思颖挨着边语沁坐下，戳了戳吴砚深的小脸蛋

钱思颖还是深深可爱，比幼儿园那帮小调皮省心多了。

边语沁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边语沁笑着帮她剥橘子

边语沁上次去看你，孩子们围着你喊‘园长妈妈’，不知道多亲热。

正说着，吴世勋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个大礼盒，是给长辈们的新年礼物。他把礼盒放下，走到边语沁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橘子，剥了一瓣递到她嘴边

吴世勋尝尝，刚买的砂糖橘，甜。

边语沁下意识地张嘴接住，甜丝丝的汁水在舌尖化开，脸颊却微微发烫。苏瑾惠和王婉淑交换了个眼神，都憋着笑没说话。

年夜饭桌上，热热闹闹地摆满了菜。吴世勋给边语沁夹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又给吴砚深喂着软烂的鳕鱼粥，忙得像个陀螺。张艺兴起哄让他喝酒，被他用 “要开车” 挡了回去，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边语沁。

吴爷爷沁沁啊

吴爷爷放下酒杯，看着边语沁

吴爷爷舞蹈班啥时候开张？爷爷给你剪彩去。

边语沁正月十五之后吧，现在还在装修。

边语沁笑着答，给老人夹了块红烧肉

边语沁到时候一定请您去。

吴爷爷那就好

吴爷爷点点头，意有所指地看了吴世勋一眼

吴爷爷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业是好事，但也别光顾着忙，家里的事也得上心。

边语沁知道爷爷在说什么，没接话，低头给吴砚深擦嘴。吴世勋却接了话

吴世勋爷爷放心，家里有我呢。

这顿饭吃得温馨又热闹，窗外时不时响起烟花炸开的声音，映得窗户上的冰花亮晶晶的。零点钟声敲响时，吴砚深被烟花声吓得往边语沁怀里钻，吴世勋顺势搂住她们母子，在漫天璀璨的烟火里，轻声说了句

吴世勋新年快乐

边语沁挨着他站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听着怀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久违的安稳。或许，这样也不错。

年后的第一个周末，大家又聚在吴爷爷家吃饭。吴砚深学会了走路，摇摇晃晃地在客厅里跑，身后跟着一群大人，笑得前仰后合。

边语沁看着这热闹的场景，正笑着给吴砚深擦汗，吴世勋突然拉着她走到院子里。

吴世勋沁沁

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像话

吴世勋我们复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