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四月的清月阁被爬藤月季缠绕，淡粉色的花瓣落在舞蹈室的落地窗上。边语沁扶着把杆完成一组足尖旋转，汗水顺着脖颈滑进练功服领口，镜子里的人影线条利落，却在某个高难度跳跃时微微晃了晃。

“气息再沉一点。”丹妮导师的声音带着俄语口音的中文，她按下播放键让音乐暂停，“你现在的问题不是技巧，是不够信任自己的身体。”这位曾培养出三位国际芭蕾金奖得主的老太太走到镜前，指尖点着镜面里边语沁的腰腹，“生孩子不会毁掉你的核心力量，只是需要重新唤醒它。”

边语沁弯腰揉了揉酸胀的脚踝，吴世勋特意从莫斯科请来回国的丹妮，每周三次一对一指导，课时费足够普通人在香林市买套房。她其实不太需要如此严苛的训练，毕竟巅峰时期的她，曾让丹妮感叹“是上帝亲吻过的足尖”，但这次不同。

边语沁这是四年一届的锦标赛。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语气轻得像叹息

边语沁也是我作为母亲的第一场回归战。

丹妮了然地笑了：“楼下那位先生，每天雷打不动地来陪你，比你的足尖鞋还准。”她朝窗外扬了扬下巴，吴世勋正蹲在花园里给吴砚深剥橘子，小家伙举着半瓣橘子往他嘴里塞，父子俩笑得眉眼弯弯。

边语沁的动作顿了顿，转身继续压腿。这些日子，吴世勋把公司大部分事务挪到线上处理，每天准时出现在家里。她练舞到深夜，他就带着深深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守着，身上总备着她爱吃的东西；她因为旧伤复发皱眉，第二天理疗仪就会出现在练功房；就连丹妮随口提的某款进口护脚霜，三天后就整整齐齐摆在梳妆台上。

他从不说“你加油”，只在她走出舞蹈室时递上温水，在她抱怨动作练不好时轻声说“深深今天又学会了新单词”，用最柔软的方式，为她筑起一道挡风的墙。

五月中旬，舞之韵舞蹈班的课程步入正轨，边语沁终于能全身心投入备赛。出发去莫斯科的前一晚，她在衣帽间整理行李，吴世勋抱着深深站在门口，小家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小胳膊还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吴世勋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比赛。儿子就让姜妈带着，到时候我妈会过来

吴世勋接过打哈欠的儿子，声音压得很低

边语沁叠衣服的手顿了顿

边语沁你不用去公司吗？

吴世勋不用

他说得轻描淡写

吴世勋你比任何工作都重要。

行李箱的拉链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边语沁忽然说

边语沁小时候觉得，你的世界太大，我好像永远追不上。

吴世勋走过来，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吴世勋以后换我追你

他的呼吸拂过耳畔

吴世勋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在你身边

莫斯科的初夏带着白夜的浪漫，克里姆林宫的尖顶在夕阳下闪着金光。边语沁站在斯维特兰娜剧院的后台，指尖抚过《吉赛尔》的演出服，洁白的纱裙上缝着细碎的水晶，是吴世勋特意请巴黎设计师定制的，裙摆长度比当年夺冠时短了三厘米，恰好露出她脚踝上那道浅浅的疤痕。

钱思颖沁沁，加油！

钱思颖抱着束红玫瑰跑过来，身后跟着西装革履的张艺兴

张艺兴笑着举起相机

张艺兴等你拿了冠军，我们就去红场拍合照。

边语沁刚接过花，就看到边伯贤和顾诗乔走过来。

边语沁哥，嫂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顾诗乔也要照顾边顾言，哪有时间来看她的比赛啊。

边伯贤这是你的重要时刻呀

边伯贤挠了挠头，眼神有些闪躲

顾诗乔拉着她的手，笑得温柔

顾诗乔我们给你带了家乡的桂花糕，比莫斯科的黑面包好吃。

她的目光落在边语沁的演出服上，忽然红了眼眶

顾诗乔真好，又能看到我妹妹站在舞台上了。

正说着，吴世勋走了过来。边语沁转身看向吴世勋，她知道，这些都有他的功劳。

边语沁谢谢你。

这声谢谢说得坦然，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吴世勋的心像被羽毛拂过，轻声说

吴世勋去吧，我们等你。

大幕升起时，边语沁站在追光里，足尖轻点地面的瞬间，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吉赛尔》第一幕的欢快旋律流淌而出，她旋转、跳跃，裙摆像盛开的铃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破茧成蝶的力量。

当第二幕的哀乐响起，她化身幽灵新娘，足尖在地板上划出凄美的弧线，旋转时的控制精准得如同钟表齿轮。最后一个阿拉贝斯克动作定格时，汗水从她下颌滴落，与眼中的泪光融为一体。

掌声持续了十分钟，观众席上不断有人站起来欢呼。当评委念出“冠军得主——边语沁”时，她看着台下挥舞着五星红旗的亲友团，忽然捂住了嘴。

吴世勋冲上台，在她接过奖杯的瞬间将她拥入怀中

吴世勋我就知道你可以。

边语沁靠在他肩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这些年的隐忍、挣扎、自我怀疑，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庆功宴结束后，边语沁在剧院外的长椅上找到边伯贤和顾诗乔。晚风带着莫斯科河的湿润，吹得她的纱裙轻轻摆动。

边语沁哥，乔乔姐

她开门见山

边语沁姐，你们家的公司......真的没事了吗？

顾诗乔的笑容僵了僵，下意识看向边伯贤。边伯贤干咳一声

边伯贤早没事了，吴世勋帮了不少忙。

边语沁是吗

边语沁盯着他们

边语沁可我总觉得奇怪，顾叔叔那么疼乔乔姐，怎么会突然逼你们分开？更何况，你们都有言言了。

顾诗乔的手指绞着裙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顾诗乔其实……

边语沁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项目危机，对吧？

边语沁的声音冷了下来

边语沁顾叔叔从来没逼你们分手，那些话都是吴世勋编的，你们俩还配合他演了场戏骗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