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马尔代夫的夜色总来得格外温柔。

晚风卷着海水的潮气漫进露台，纱帘被吹得轻轻扬起，像谁在暗处抖开了一卷薄雾。吴砚深早在姜妈铺好的小床上睡熟了，呼吸均匀得像海边的潮汐，小拳头还攥着白天捡的贝壳。

边语沁洗完澡出来时，吴世勋正站在露台上打电话。月光落在他肩上，把白色衬衫染成半透明的银，他侧对着她，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声音压得很低，大概是在跟国内的助理交代工作。

她擦着湿发走过去，刚想开口，就被他伸手按住了肩膀。他对着电话说了句

吴世勋先这样

挂断后转身把她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气息漫过来

吴世勋头发还没吹干。

边语沁等会儿自己就干了。

边语沁往他怀里缩了缩，露台的藤椅上晾着白天被海浪打湿的沙滩巾，吴砚深的小拖鞋并排摆在台阶上，姜妈煮的椰子水还放在矮桌上，冒着淡淡的白气。

吴世勋没说话，牵着她往卧室走。浴室里的吹风机还插着电，他拿起毛巾替她擦头发，指腹蹭过她后颈时，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惹得他低笑起来

吴世勋还怕痒？

边语沁谁怕了。

她嘴硬，却乖乖地任由他摆弄。镜子里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他微微俯身，呼吸扫过她耳廓，吹风机的热风混着他身上的气息，把湿发烘得暖暖的。

关吹风机时，窗外突然炸开一串烟花。大概是附近酒店在搞活动，金色的光点簌簌落在海面上，像谁把星星撒进了水里。边语沁下意识地朝窗边跑，吴世勋伸手拉住她，指尖缠着她的发尾

吴世勋慢点。

两人并肩靠在落地窗上看烟花，远处的浪声忽远忽近。有朵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炸开，亮得能看清彼此眼里的光，边语沁刚想转头说什么，就被他捏住下巴吻住了。

他的吻很轻，像海边的雾，带着点海水的咸和椰子的甜。她睫毛颤了颤，手里的毛巾滑落在地，指尖揪住他衬衫的纽扣，布料被攥得发皱。

“砰”的一声，又一串烟花炸开，这次离得更近，光把卧室照得如同白昼。吴世勋趁她分神时加深了这个吻，手臂收紧，把她牢牢锁在怀里，仿佛要将这几个月藏在心底的话全揉进这个吻里。

边语沁的后背抵在冰凉的玻璃上，身前却是他滚烫的体温，冷热交织着漫上来，让她忍不住踮起脚尖，手环住他的脖子。他的胡茬刚刮过，蹭在她脸颊上有点痒，她却不想躲开。

烟花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远处酒吧飘来的隐约歌声。吴世勋把她抱起来时，她下意识地勾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胸口，能听见他心跳得像打鼓，比海浪声还要响。

床铺早就被铺得软软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把她放在床上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指尖划过她锁骨时，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清月阁给他留灯的夜晚，想起他醉酒时红着眼睛说“你发火了我才开心”，想起他给吴砚深喂饭时笨拙的样子。

这些细碎的画面像散落的珍珠，突然被他此刻的眼神串成了线。

吴世勋沁沁。

他低头吻她的眉心，声音哑得厉害

她没问什么，只是伸手勾住他的后颈，把他拉得更近。月光从纱帘的缝隙里漏进来，在他手臂上投下几道银线，她顺着那些线条轻轻摸上去，能感觉到他肌肉的起伏，像藏着片安静的海。

吴世勋的吻落在她耳垂上时，她忽然想起白天在沙滩上，他替她挡开涌来的浪，手心烫得惊人。原来有些温度，从白天到黑夜，是不会凉的。

他替她解开睡裙的系带时，动作慢得像在拆一份珍贵的礼物。布料滑落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却被他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很热，指尖带着薄茧，是常年握钢笔磨出来的，此刻却温柔得不像话。

他吻她的指尖，一个一个吻过去，像在确认什么

吴世勋沁沁我在。

海浪声不知何时变得清晰起来，一波一波拍打着沙滩，和卧室里的呼吸声缠在一起。边语沁闭上眼睛时，感觉自己像浮在海面上，被温柔的浪托着，不会沉下去。吴世勋的吻落在她锁骨上，像潮水漫过沙滩，留下细碎的痕迹。

她抬手摸他的脸，能摸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摸到他睫毛上沾的月光。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从容的男人，此刻却像个紧张的少年，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边语沁吴世勋。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吴世勋嗯？

他停下动作，鼻尖蹭着她的颈窝。

边语沁没什么。

她笑了笑，把脸埋进他颈间

边语沁就是想叫你。

他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皮肤传过来，像远处的雷声，温柔地滚过心尖。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像海浪总会漫过沙滩，像月亮总会升起，像他们绕了那么多路，终究还是会这样紧紧靠在一起。

被子滑落时，露出她肩头的红痕，是白天被太阳晒的。吴世勋低头吻上去，像在给那片肌肤道歉，又像在悄悄做个记号。她的手指插进他发间，能摸到他头皮的温度，比阳光还要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浪声似乎小了些。边语沁累得睁不开眼，却能感觉到吴世勋在替她盖被子，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了空气。他的手拂过她汗湿的额发，指尖的凉意让她舒服地哼了一声。

吴世勋渴不渴？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她摇摇头，往他怀里钻了钻。他身上有淡淡的海水味，混着点沐浴露的清香，是属于这个海岛的味道，也是属于他的味道。

吴世勋没再说话，只是收紧手臂，让她贴得更紧些。月光重新漫进卧室时，能看见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来。

远处又有烟花炸开，这次谁也没动。边语沁听着他的心跳，和海浪声渐渐合在一起，像谁在唱一首很长很长的歌。她忽然想起吴砚深白天画的画，歪歪扭扭的三个人站在沙滩上，头顶是个巨大的太阳。

原来幸福真的可以很简单，简单到像此刻这样，听着海浪，靠着爱人，连呼吸都带着甜味。

吴世勋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后背，像在抚平什么褶皱。她迷迷糊糊地想，明天要记得让姜妈多煮点椰子水，还要提醒吴世勋给吴砚深带防晒帽，还要……

念头没来得及收尾，就被更沉的睡意卷走了。

最后留在意识里的，是他落在她唇角的一个吻，和一句很轻的话，像怕被海风偷走——

吴世勋沁沁，我爱你。

窗外的浪还在拍打着沙滩，月光温柔地漫过整个房间，把相拥而眠的两人，裹进了一片安静的潮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