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手上覆盖起一层薄茧，握着那九尺长刀，磨破皮，渗出血，他也不会停息，顶多就是怕母亲心疼，用纱布缠绕遮住那些痕迹。

　　冬日的风一直都是冰冷的，而坚韧不拔的，孤傲偏执的少年，手上已经生起了一片冻疮。

　　又是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慕情早上练完刀，赶去皇极观，殊不知在他走后，树林里又多出了一抹身影一一是个小麦色皮肤的少年。

　　是风信，风信都看到了。

　　 看到了银装素裹中那一身玄色的少年，看到了他的发丝扬起，如柳絮纷飞般，在空气中凝结一瞬，又悄然垂下，看到了他坚毅却又深邃的眼。

　　皇极观一日的课业终于到了尾声，慕情到厢房取纱布，碰巧风信在旁边找卷轴，瞥见慕情手上缠的纱布上隐隐约约有些泛红，风信越看越不对劲，问道：“你手怎么了？”

　　“你不跟着太子殿下，管我做甚？”慕情本就不想说话，偏偏这时正好遇到风信。“我操，我关心你还有错了？”风信瞬间被点燃，见慕情不再吱声，已经快喷出口的脏话，深深是咽了下去。他上前握住慕情的手腕，那人纤细的手明显颤了一下。少年手腕纤细的很，风信觉得自己一个手便可以握住他的两个手腕。

　　不顾面前人的反抗，眼直手快掀开纱布，就看见目前手心十分红肿，还伴着被磨破伤口的血迹，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冻疮，颜色从深红到浅紫，风信愣了一瞬，不禁担心他们的进一步恶化，“放开！”慕情依旧神色淡淡。

　　“你手这么严重，就拿个纱布裹着，再不医治这双手就等着废吧。”风信满脸不可置信，眉头紧锁起来。

　“无碍，哪有那么夸张”，听慕件这轻飘飘的态度，风信已经怒火中烧了，随后摔下了一句，“我真操了”，便转身离开了。

　　慕情不紧不慢的将新的纱布取出来，熟练的缠绕到手心。过完后，他又将前几日借来的卷轴归还到架子上，这么折腾了一番，已经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了。刚准备离开，便听到门外有深深浅浅的跑步声与喘气声，细微且急促，大门再次被打开，慕情与来者正好四目相对，大眼小眼，一瞬间还有点尴尬。来者正是风信，他依旧皱着眉头，眼睛斜视一边，做不情不愿的样子，把一个小罐罐塞到慕情手里。

　　“我操了，累死我了，这玩意儿治冻疮，你抹的时候看着点，别蹭到磨破流血的地方”

　　“你，你……”慕情你了半天也蹦不出几个字来。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可不用你谢我，扭捏个什么劲啊，跟小姑娘一样”

　　“你……你刚才在找哪个卷轴？”

　　“哈？xxx那卷，你看见了？”

　　“我白日里同师傅借走了，方才刚还回来”

　　慕情说罢转身将卷轴取下，递给风信。

本来以为能走了，可看外面的天似乎不尽人意一一刚才只是绵绵小雪，如今雪却明显大了很多，从一点点的，变成一团团的，雪花不停地舞动着，像棉花，似柳絮，如杨花，漫天飞舞。

光是撑着油纸伞定是远远不够的，何况皇极观坐落在太苍山上，坑坑洼洼的更不好走。

慕情索性原地打坐，将身边的布袋取出，掏出师父赠予的一套刀法看了起来。

风信撇撇着，看看那，若是这房里只有他一人，他还能原地走上几圈，可眼下旁边还有这么个人在，左看右看，最后眼神还是落在慕情身上。

烛火烧的正旺，那少年正襟危坐，昏暗暖光下，衬得他下颌线也柔和了不少，平日里窥见的慕情，都是冷漠无言，就算谢怜问什么，他也是轻声细气地说上几句，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可如今一看，当真是个美人胚子。

风信想，怎么会有这么白的人，完全是个小白脸……

“你……平日天还没亮就起来练刀了？”偌大的厢房太过安静，风信实在是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你怎么知道？”少年抬眸，只是一瞬，眼睛里仿佛藏匿了星辰大海。

“我今早上山，看到你了”风信开口，随后又补上一句“看到你练刀了”

“……哦”

很好，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慕情眉头忽而紧锁，他将手掌展开，把那罐草药的瓶口打开，轻轻的沾起些许草药，擦拭到冻疮上一一当然，避开了一条一条，练刀磨破的血口。

“你是练刀把手弄成这样的吧”对面的人走过来，对着慕情坐下。

“嗯”少年依旧冷漠，深邃的眸子轻颤，睫毛根根分明，好看得不可方物。

风信承认，眼前这少年性情的确古怪，叫他恼怒的很，但不可否认，人家确实长得没法排剔。

就这样一问一答，不问就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雪渐渐停了，隔着窗户都能窥到外面银装素裹的天地，但是夕阳早已落山，无非只能借着明月皎洁的月光回家了。

是夜，一轮洁白的明月，像一个银盘镶嵌在深蓝的空中，洒下一片银光，给周周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圆晕。

慕情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思绪被拉回在皇极观所发生的事，他想，那个几番“多管闲事”叫风信的少年，大抵应该没有觉悟他很事多，很矫情吧？

他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