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鎏金兽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却驱不散殿内凝滞的寒意。
玄色蟒袍上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随着皇帝的动作微微起伏,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案上的密奏,眉峰紧紧蹙起,眼中满是愠怒。
“这宋国公,当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从小陪侍在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德全,身穿蟒纹灰缎衣袍,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
听到皇帝的话,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息怒。奴婢听说那宋宜春近日行事越发张狂,偷龙转凤不说,前几日竟带着外室住到国公府正院里,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从国公府正门入,但打开侧门,让下人们跪地迎接,这全然不顾蒋夫人的颜面。”
他的声音尖细但不显谄媚,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皇帝的脸色。
皇帝冷哼一声,猛地将密奏摔在案上:“蒋惠荪乃是朕看着长大的妹妹,宋宜春如此欺辱于她,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他?”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边疆战报。
“前一段时间的军报,朕记得有人弹劾宋宜春来着。”
李德全垂手立在案旁,蟒纹灰缎衣袍下的手腕轻轻转动,将磨好的徽墨往砚台中央推了推,躬身道:“陛下为社稷操劳,可要当心龙体。”
见皇帝眉间拧成川字,又悄无声息退到暖阁屏风后,铜盆里的热水氤氲着白雾,他将雪白的锦帕浸入水中,拧干时特意在腕间试了试温度,才双手捧着上前:“陛下请用热巾。”
皇帝接过锦帕按在额角,指节还沾着未干的墨渍。李德全见状立刻从袖中抽出软绸帕子,半跪在蟠龙柱旁的脚踏上,小心翼翼擦拭皇帝指尖,口中轻声道:“陛下英明,宋国公府的闹剧瞒不过您的眼睛。”
他忽然压低声音,伺候皇帝揉肩的手顿了顿,“其实东南海战事另有隐情——宋墨小将军率八百水师夜袭倭寇巢穴,以火攻大破敌舰三十余艘,那场面……”
龙纹宝座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皇帝半阖的眼陡然睁开。李德全加重了掌心力道,在皇帝僵硬的肩井穴上缓缓揉捏,续道:“本该记首功的小将军,却因宋宜春押运粮草延误半月,回营时正撞上蒋将军按军规处置其父。如今前线将士寒心,都说‘有功不赏,何以为战’。”
皇帝猛地按住他的手腕,龙袍袖口滑落露出明黄龙纹,“粮草延误?”
喉间溢出的冷笑惊得李德全后颈沁出冷汗,他顺势跪坐在青砖上,头贴地沉声道:“老奴斗胆,宋国公在江南购置三进别院时,正巧漕船翻覆十二艘,这其中……”
话音戛然而止,只听得龙案上奏折被狠狠摔落的闷响。李德全从袖中取出一份加急战报,小心翼翼地匍匐这将战报呈了上去。
皇帝接过战报,目光在上面快速扫过,脸上的神色愈发阴沉。他握紧战报,指节泛白:“宋宜春好大的官威!自己无功犯错,却要强用儿子的功劳来抵,当真是岂有此理!”
“宋小将军也没办法,毕竟是父亲,哪怕再对自己怎么忽视,也改不了将他养大的事实。”李德全见皇帝也很疼爱宋墨,难免就多嘴几句。
“哦?朕既然不知道宋墨还被宋宜春虐待过。”皇帝面色不愉,看向李德全,李德全连忙行礼认罪,表示是之前自己忽视了,这都是最近整理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