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外头春风阵阵,随即而来的是一场胜一场的春雨,凝望着窗外老旧路灯,忽眀时暗,我忽地,想起来姥姥。
姥姥是个传统的东亚女性,掺着新时代的思想,抛着男女之差的谈论,小老太太总让我觉着,她是位着实不错的长辈。
姥姥的手艺甚佳,是当年开过饭店的磨练。姥姥退休早,四十五岁早早下了岗,小老太太闲不住,自己开了饭店,那年岁,倒还真是红火。
我打小儿记着姥姥的模样,便是个小老太太一脑袋卷儿,拿个炒勺,笑吟吟的瞅着我,那时候,姥姥做的饭食就是一等一的香。
记着最清楚的,就是姥姥的豆腐。姥姥的豆腐算是周围邻里里头最出名的了,姥姥原来开过豆腐坊,即便过了这样久,姥姥仍旧会征用姥爷这个免费劳动力为她磨豆子,小孩儿的嘴就是这么养刁的,刚能爬的年纪就能分出来手磨豆腐和机器磨的差别了。
姥姥做的豆腐,天上地下独一份儿,倒不是什么如何高深的菜品,单一道麻婆豆腐足以令我魂牵梦绕。
姥姥做的麻婆豆腐同他人很不一样,不只是豆腐的差异更多的还要数手法。老一辈儿的人,做饭总是乐意用猪油的,姥姥也不例外,回回用炒勺在装猪油的搪瓷钵里㧟上一角,再放到大勺里,点火,火点起来,猪油大概也从炒勺上滑落到大勺上了,这时,她往往不急着往里放豆腐,而是赶紧把香料之类的下进去,自那一刻,香味簌的就出来了,我肚子里的馋虫也被那香味勾出来了,那时,我总眼巴巴的搬着姥爷亲手给我打的木头凳子,凑到比我高了一头多的灶台前,单手托腮,痴痴望着噼里啪啦响的柴火,和旁边摆的密匝匝的柴火垛。
每每这时,姥姥总会赶我出那方美食创造的实验室,姥爷通常打横给我抱起来,将我驮在怹脖子上,再到那把木头的摇摇椅上,大多时候,姥爷会偷偷给我拿包方便面,我和姥爷一起做贼似的在躺椅上偷偷吃干燥的面饼,这时候姥爷往往落不了姥姥一顿“真能祸害人”的数落。
姥姥往往要先煸炸了香料才开始煎豆腐,起初是一指长一小姆手指盖厚,待到两面金黄泛着豆香时再用炒勺给它切分成小块,跟着之前炸好的香料一起入锅炒制,那道属于姥姥的美味则初具雏形。
姥姥放的肉沫从来都是牛肉的,我打小不喜欢吃菜里的猪肉,话是这么说,猪肉脯我却也没少吃过一丝一点。这是姥姥对我独有的溺爱。
接着就是常规的调汁,炒制,姥姥最后提香的秘诀是出锅前再撒里点糖,豁楞均匀了,就是独属于我的童年美味。
记忆里的姥姥很高,比那个高我一头的美味实验室还高,可我怎么发现,站起时能看见姥姥馒头银丝和脑瓜顶稀疏的头发,姥姥还是跟记忆里似的笑盈盈,拿着炒勺,只是矮了,姥姥的身体亦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站在美味实验室前,美味实验室拆了迁,去年才刚落户,那个和姥爷躺在小园躺椅上,看着灶火和密匝匝柴火垛的日子回不去了。
回首,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