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时,儿子们可以不分家,作为一家之长的父亲,有足够的权威调解家中的纠纷。
兄长在时,弟弟们可以不分家,因为有“长兄如父”的说法,可若连兄长也过世了呢?
当侄子成为一家之主,如果叔叔们还留在家里,一旦家族内部发生意见不合,就非常尴尬。
按宗族礼法,侄子有决定的权力;按长幼尊卑,侄子应当尊重叔叔的意见,怎么都不好办!
因此两位老太爷赖着不走,得不到道义上的支持,加上顾廷烨今日的权势,这个家不搬也得搬。
顾廷烨真正忌惮的,唯有自己那位嫡母,她一向风评很好,很少有人怀疑她的居心。
若她以长嫂的身份出来哭诉,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害怕继子薄待欺负的模样,向族中耆老苦苦哀求留下两位叔叔,那才是难办了。
毕竟以太夫人的年纪和口碑,说她看上了两个老头子想挽留,说出去也没人信。
舆论只会认为,她被得势的继子压制的透不过气,只能求着多个长辈照应自己。
谁也没想到,为了廷灿的婚事,为了以后的资源分配,太夫人居然默许顾廷烨分家,让他漂漂亮亮赢了这一局。
顾廷烨对四房与五房记恨许久,如今把他们赶出侯府,他们今后不能借侯府招牌,不知多少昔日对头要找上门。
看四房和五房因为搬家,这几天哭天抢地,又是派人说情,又是倚老卖老,最后一无所获,顾廷烨只觉心头比吃了蜜还甜。
任何旧势力的退出,都不会心甘情愿,哪怕搬出侯府已无可挽回,四房和五房也想做最后一博,为了多捞点家当,他们提出侯府重新分家。
据目睹整个过程的明兰回忆,这个异想天开的要求,是四老太爷当众提出来的,五老太爷和其他人都是拉来凑数。
当时四老太爷还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就要搬出侯府,有些话我本不想提,可如今家计艰难,也只要老着脸皮说了!”
“这几十年来,咱们三房人吃住一起,天长日久的,银账纠葛怎说得清?若非要分个一清二楚,未免伤了情分,索性再分一回家罢!”
当时就把太夫人气个倒仰,接着她火力全开,历数大房对四房五房的多年馈赠,以及四房五房对大房的种种亏欠。
讲事实,摆道理,桩桩件件,条理分明,还把数据清晰列出,怼得四老太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一旁的四老太太和五老太爷等人,也是羞愧满面,无地自容。
众人将“再次分家”解释为四老太爷发癫,望太夫人千万别当真。
四老太爷也老泪纵横,说自己灌多了猫尿,说话有口无心,嫂子千万别往心里去。
明兰这才明白,为何顾廷烨这等厉害人物,也被太夫人坑了许多年,人家也是功夫到了,不服不行!
这幕分家闹剧里,她俨然一个光明磊落的正面角色,大公无私,仁爱慈善,慷慨大度,做好事还不留名。
而以四老太爷为首的一干人等,则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配角,贪财刻薄,寡廉鲜耻。
几十年间,一直白占善良兄嫂的便宜不说,还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做起了白眼狼。
从太夫人列举的桩桩件件来看,她一定忍这帮家伙很久了,所以才把那些事都记在心里。
碍着丈夫的偏袒,她没法改变局势,干脆因势利导,伺机而动,而不是自己和自己怄气。
既甩不掉这对活宝兄弟,索性就变废为宝,尽量利用这种局面,把眼光放长远,用他们来打压顾廷烨。
时只要她亲生的廷炜能承袭爵位,到那时该算账的算账,该踢开的踢开。
反正她攒足了这两房的把柄,真张扬出去,道理尽够她说的。
更厉害的是,她善于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把敌人区别对待。
五老太爷好面子,五老太太有把柄,直不起腰来说话,对这一房人尽量争取,以怀柔击退为上策。
四老太爷既耍无赖又不要脸,不认道理只认拳头,对这一房不要抱幻想,直接正面硬怼才是道理。
顾廷烨听了明兰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点评,不由叹了口气。
他想起大哥哥顾廷煜在祠堂的最后一次见面,当时大哥就说过:“当初你要是肯提携廷炜,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太夫人就能帮你摆平整个顾家,想要多风光就能多风光,难道这笔账你亏了?”
以太夫人的手段和身份,如果不是敌人该多好。
其实当时是有机会化解恩怨的,可惜那还是太自负了,认定自己可以摆平!
不对,自己没做错,如果不是梁六夫妻在太夫人后面撑着,太夫人和自己过招时,绝不会如此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看来,真想报多年积怨,还是要釜底抽薪,太夫人背后的梁六夫妻不撤,自己就占不了什么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