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的兔儿灯摇曳半晚,橘色的灯火种进心里生生世世。
“师尊,您别赶我走!我……”
刚成年的何家浩跪在长阶下,冰冷的雨水覆盖住了深情的眉眼只剩满眼朦胧,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是怎么了,昨日师尊不是还与他一同下山……”
“别说了,快走。”
行人匆匆都怕知了因果,惹了师尊震怒,纷纷避让。长阶竟冷,何家浩挺直了胸膛跪得一丝不苟,漆黑的眸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雕龙砌玉的朱门。紧闭的大门纹丝不动,只有游离的风晃动门环上的穗子。
何家浩的心里焦躁干裂,不解风情的木头横在他的面前——紧闭的房门内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求您,莫要敢师尊走。徒儿真的知错了。”
雨幕蒙蒙,墨色的天空串着银链子。昏黄的烛火娇娇柔柔地亮着,忽明忽灭软软牵动着执拗的少年。
“逆徒!”
“师尊,师尊莫怪~”
何家浩大喜过望,稚嫩的脸上洋溢着三月盛阳膝行着拾级而上。
“滚。”
刚盛开的笑容僵持在脸上,泪水比心痛来得更加迅猛。
“师尊,您别赶徒儿走,徒儿真的知错了!”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从此再无其他瓜葛。”
短短的一句话宛若万箭穿心,痛不欲生。师尊一向是待他极好的,怎么会赶他走呢……
“师尊,您真的要赶我走?”
湿漉漉的小狗闯入房内,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床榻上的美人。一身的寒气盖不住眼中的不甘,又不敢贸然靠近担心寒气过染扰了床榻上心尖尖上的人。
何家树拢了拢锦被遮裹了肩颈上开得妖艳的桃花,浓密地睫毛掩住苍白的心意: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小孩啊,又怎么会舍得责怪。从孩子心性到独当一面,都是他一点一滴浇灌的心血,怎么会……失了轨迹,误了心意。
“你走吧。我们,师徒缘尽了。”
今天的天气真冷,冷得睁不开眼不敢回头。
“师尊,我还会回来的。”
轻轻的一吻,落在床榻的边缘。眷恋的爱意都来不及诉说,何家浩就带着一身寒气背上了行囊。
总有一天,他会让世间都认可——他与师尊的爱意,他的名字会刻在师尊墓碑之上。
空荡荡的房内,万籁寂静。
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将何家树的心思勾了回来,那个最知他心意的徒弟走了。
眉间的印记烧的滚烫,如水般泛滥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催他挽回。可是,怎么能挽回呢?该如何挽回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呢?
何家树失魂落魄地一边又一遍地询问自己答案,心乱如麻,侧头一撇:俏皮可爱的花灯还挂在床头。
难道——是从第一盏兔儿灯?是从第一次习剑?还是从第一次遇见?
越想找答案,越是难以知晓答案。
混乱的思绪急需一场酣畅淋漓的挥剑起舞,火急火燎地想要解脱。寻到佩剑安放的架子时,落了空,只剩下一截剑穗。
他的配件,被逆徒带走了——好像他的心,也被逆徒带走了。
只留下一盏纸扎的兔儿灯。
心里的纷乱终于明了——雨声应了心声,起了合奏,争先恐后诉说着爱意。
是啊,若是他不愿,逆徒又怎么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