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箭场

自获凌月仙姬允许后，翌日清晨，当第一缕曦光穿透西国结界时，小枫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桔梗与戈薇奔向那个练箭场。

这里铺着细软的白沙，箭靶即妖树之上，即使被贯穿也能自行修复。

“视线聚焦，注意目标，放箭！”

「咻——」

辛加扑入树丛中，停留在花上的蝴蝶被吓跑。

木箭深深的扎进树干。

“啊……还是偏了一点。”

“别太灰心，集中注意力。”

桔梗此时弯着腰，从枫的后方环绕式指导她，将弓弦拉满，瞄准正前方的树。小枫的袖子牢牢绑在手肘之上，表情和动作格外地认真，汗水打湿了她的后背。

「砰」混杂扎破靶子的声响。

“射……中了！”枫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桔梗，她雀跃地跳起来，笑得很开心。

犬夜叉眼皮未掀，毛绒的双耳听见声响后微动，“勉勉强强吧。”

小枫只是双眼亮晶晶，“真的吗！我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巫女了吗！”

“哈？我什么时候这么说？！”犬夜叉不可思议她莫名其妙得出的结论。

人类孩童满脸期待的盯着他，犬夜叉表情抽搐半天，才松口道：“见习而已，见习！”

他晃着手中刚才射出的几根失败箭，“这四根差点刺穿本大爷的胸膛，我还没找你这个小鬼算账！”

戈薇眼中带着一丝调侃，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拖长语调：“你明明心里就是这么想，只是不好意思承认吧？就别嘴硬了。”

“说、说什么蠢话！”

“我们小枫啊，以后可是受人敬仰的强大巫女。”戈薇骄傲地扬起下巴，撞了撞他的肩膀：“喂，犬夜叉，还不赶紧叫枫大人。”

“开什么玩笑？！要我喊这小不点‘枫大人’？！”犬夜叉抱着胳膊，压低声音嘟囔，“等她哪天真能追上桔梗的本事再说吧！”

小枫明显一愣。

戈薇右眼皮跳了两下，微笑着抡起拳头慢慢走过去。“你这家伙啊……”

一声清脆的响亮声后，只剩下四脚朝天的犬夜叉双眼冒星星。

“小枫，你别听这家伙胡说！”

枫赶紧摇头表示不在意，“我和桔梗姐姐比，确实还差得很远呢。”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在那一闪而过的刹那，眼底中的难过一览无余，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来。表情迷茫且不安。

在一旁玩耍的辛加忽然竖起耳朵，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它凑上前来，用湿润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低垂的手背。

小枫微微一怔，抚摸着辛加毛茸茸的脑袋，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戈薇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见这种表情，她的记忆里，小枫一直都和正常孩童一样，天真烂漫、勇敢、善良。

戈薇都快忘了，她其实也是从最初的见习巫女成长而来的枫大人。

小枫，不是一开始就是枫大人。

她正在参与枫大人的过去。

戈薇双手捧住她的脸，表情格外认真：“打起精神来小枫！你是位很厉害的巫女。”

一位步步引领，带她成长的强大巫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小枫愣了一下，眼眸闪动，试图挣脱她炙热的目光和滚烫的双手，却发现根本躲避不开。最后只能小声地憨笑道：“什么啊，怎么这么突然夸我。”

戈薇蹲下身，平视着小枫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小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节奏。你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较。你就是你，是大家心里那个活泼善良的小枫。相信自己，好吗？”

小枫眼中带着一抹期待和不确定：“我真的……可以像桔梗姐姐一样成为一名强大的巫女吗？”

“那当然，我们小枫以后会是受人爱戴的枫大人，会和桔梗肩并肩一同守护着枫之村。”

小枫被说的越说越激动，逐渐燃起了斗志，“真的吗！我真有这么厉害？！”但是一想到她自己糟糕透顶的箭法，“但是我感觉我自己明明很努力了，可还是射不中。”

桔梗拍了拍女孩的肩膀：“枫，弓箭是意志的延伸，也是心灵的映照，你需要用心去感受它。”

戈薇点头，语气轻快却充满力量：“是啊，小枫，不要害怕失败。每一次拉弓，每一次射箭，都是你和它之间的对话。只要你相信它，它也会成为你最强大的力量。”

“那我再试试！”

小枫重重地吐出一口压抑在心里的气，侧身对着目标，双脚站开与肩同宽，随着她的右手缓慢拉弦，弓弦逐渐紧绷，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哦呀，这不是戈薇大人吗？”邪见气喘吁吁地追着杀生丸，从背后追了上来。去往大殿会路上正好途径箭场。

杀生丸轻扫了它一眼，驻足。远处，戈薇正半跪在小枫身后，双手轻柔地调整她的拉弓姿势。她发间的缎带随风扬起，在光亮中发出绯色的轨迹。

“……毕竟是您的妻子。”邪见偷瞄主人的眼神，又急忙补充：“至少目前是……”

至少目前，会一直是。

杀生丸没有应答，只是静静注视着戈薇握着小枫的手腕示范发力，专心的巫女和孩童生疏却认真的姿态，在沙地落下剪影。

邪见站在他脚边，抱着人头杖，小声嘀咕道：“杀生丸少爷，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她们练习啊？这种小事根本不值得您浪费时间……”

不是才说要处理边境异动吗……

他的视线移至邪见身上，目光变得危险又压迫，后者立刻闭嘴，缩了缩脖子。

箭场上，戈薇察觉到女孩紧绷的肩膀，“你太紧张了，”她轻笑道：“不如我们换个方式。”

小枫停下动作，歪着头：“换一种？”

“比如，可以用一些有趣的方式……”戈薇余光忽然瞥见一大一小的身影，邪见正背对着她们，喋喋不休地向杀生丸抱怨什么，头顶的乌帽随着它的动作一晃一晃。

戈薇压低声音，指着那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要不要试试看？”

小枫眼睛一亮。

悄悄调整姿势，弓弦缓缓拉满。

“嗖！”

木箭破空而出，精准地擦过邪见的耳畔，“嚓”的一声钉入廊柱，顺带带走了它的乌帽！

“成功了！”小枫原地跳起，红色的发带随着动作欢快摆动。桔梗眉眼染着笑意，指尖轻抚女孩的发梢。

而树下的墨绿色小妖怪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头顶忽然凉飕飕，它摸了摸，然后迟疑地回头看身后被钉住的乌帽。表情从疑惑到震惊转换不到1秒。

小枫和戈薇笑的前仰后合，它气急败坏的跳脚，挥舞着人头仗，追着她们跑，“给我站住！你们这群没礼貌的人类小丫头！！！”

邪见的叫嚷声渐渐飘远。

戈薇扶着膝盖喘气，忽然发现小枫和花豹都不见了踪影。"奇怪，刚刚还在这儿的..."

她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一处陌生的山脚下。

浓重的药草味弥漫在空气中，越往深处走，四周越是安静得诡异。戈薇的草鞋突然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咔嚓"轻响。

“这里不允许外人入内。”

戈薇的草鞋蓦然刹住。一个犬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带着经年累月的药香，“这里，禁入。”

他又一次重复。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黑白交杂的短发，左眼暗红色妖眸，而右眼却以面具遮挡，身着白色狩衣。

好像是仙姬大人身边的……

他面无表情地向她行礼，低头时将不耐烦地眼神遮挡住，很快便迅速换回标准的笑脸，“戈薇大人。”

“请问有见过一个这么大的小女孩吗？”

“这里，不允许外人入内。戈薇大人。”他重复了第三次，这一次她真切确定了对方对自己有恶意。

什么啊……这么凶。

戈薇朝他鞠了个躬：“既然这样，无意打扰。”

转身离开时，她敏锐的灵力捕捉到身后犬妖急促的呼吸声。那不像是愤怒，倒像是……疼痛？戈薇放缓脚步，借着整理头发的动作侧目回望。

犬妖已经背过身去，白色狩衣沾染上新鲜的泥土，他的手用力地按在眼睛的位置。

眼睛？

“那个……你是受伤了吗？”她忍不住转身问道。

犬妖明显没料到这个人类还没走，愤怒使得他的瞳孔竖成针，如蛇眸一般，危险、瘆人。他的獠牙此时已经张开，“请离开。”

他突然弯腰咳嗽起来，面具边缘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戈薇不再犹豫，快步跑回他身侧，“啊你流血了！让我看看——”

“滚远点，肮脏的人类！”犬妖猛地挥开她的手，力道大的让戈薇踉跄后退几步。他直起身，面具下的右眼在暗处发着危险的红光。

“我是巫女，我能帮你治疗。”

他冷笑一声，“疗伤？是想像五十年前人类一样，刺下我的眼睛，还是三十年前那个巫女，假意治疗实则下毒？”他没说一句就逼近一步，“你们人类，永远不值得信任。”

戈薇被他的恨意惊到，但更多的还是不解，“等等，我根本不认识你，从未做过你所说的那些事！我只是偶然路过，看见你受伤才想上前帮忙……”

“不需要。”他捂住发疼的眼睛，满是恨意：“你唯一能帮的忙，就是赶紧给我滚出西国。”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彻底晕厥过去。

“妖怪姐姐、妖怪姐姐——”恰在此时，小枫焦急的呼唤由远及近。她从辛加的背上跳下，“终于找到你了！”跑近才发现戈薇面前躺了一个犬妖，她倒吸一口气。

“这是……”

“月落毒！”小枫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犬妖右边脸，右眼的黑色丝状物已经蔓延开来，面具已经无法完全遮挡住。那些黑色纹路如同有生命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太阳穴扩散。

“他怎么会中这种……”小枫声音一顿，神色复杂地解释道：“……剧毒？”

她抬起头，神色凝重地解释道：“这种毒每隔一段时间会复发一次，从最初的位置一步步吞噬整片区域，直至心脏。”

戈薇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片草药山……”

原来是毒发时痛苦难忍，想来寻找缓解剧痛的草药。

戈薇问：“那……这种毒，没办法解毒吗？”

“只有月见草。”小枫面露难色，“据说生在在毒沼峡谷的最深处，千年才开一次花。”

*

“大人……西多大人……”

西多意识回笼，喉间发出小声的呻吟。侍从见他有了反应，赶忙扶他坐起，“西多大人，您又晕倒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这里是哪里……？”

“是太医署。”侍从解释道：“门清大人说是有人送您过来的，但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样貌。”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本以为会是毒发后钻心地刺痛，但这次却没有。他鼻子嗅到淡淡的草药香，来自他受伤的右眼。

“似乎有人为您敷了草药。”侍从说。

“好一点了吗？”门清捧着温水推门进来，掀开他的面具，将纱布一圈圈解开，纱布上包裹着好几种混杂一起的草药。“这人的医术很厉害，完美的止痛配比。”

西多右眼接触到空气产生出绿色的液体，门清拧干浸泡了温水的布巾，替他擦拭后放回盆中，激起涟漪，绿色扩散在整片水中。

“竟消耗自己的力量以暂时封住毒素的扩散么……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西多抿了抿唇，闭上眼，皱着眉厌烦地回答：“不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是谁。”门清瞥了他一眼，“但你最好去和人家道谢。”

“说了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