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

夜晚。

包裹性极强的绒毛抚过戈薇的面颊，温存地像是代替了它的主人。

她轻轻翻了个身，在寂静的夜中发出微小的窸窣声。

杀生丸察觉到了她些许波动的灵力，以及她周而复始地翻身。他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

戈薇小声地说：“我有点……睡不着。”

其实是因为内心太过悸动。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晃过神，她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而他，却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戈薇悄悄侧过脸，望向不远处的杀生丸。他像五十年前一样，正坐在月光下，只是倚靠着窗。

真狡猾。激动的，好像只有她自己。

“你不困吗？”

她最终还是开口，披上外套坐起身，或许……只是想离他近一些。

殿内的地板上铺了一层很厚的绒毯，起身时却猝不及防撞上一道阻碍，“呃！”

痛感很轻，但惯性让她踉跄后退。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握住她的胳膊，稳住她的身形。

她抬眼，原本静坐那里的大妖怪，不知什么时候竟悄然立在她面前。金色的眼眸低垂，落在她的身上。

“妖怪不需要睡觉。”他几乎是不假思索。

“我只是……”她顿住了，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具体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想像曾经一样，坐在他的身旁，了解他的作息和感受。

但是他此时不容拒绝的语气，似乎已经委婉地婉拒了这个可能。

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词不达意，“那你……冷吗？”

话一出，她就有点后悔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傻了。妖怪怎么会冷。

她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一直坐在那里。”她指了指身后宽敞的床榻，“这里……也很暖和。”

等等，这听上去更像是邀请！她在乱说什么啊！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感觉自己的脸颊烫的厉害，连耳根都红得不行。

但他的手不合时宜地碰了上来，那种感觉很奇怪，至少不能是现在……

“你的温度很高，戈薇。”他的语气中带着不解，不明白眼前的人类这种突然、急剧的变化。

这触碰让戈薇更加慌乱。她现在急需降温。“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现在是深冬。”他提醒。西国的季节和陆地不完全一致，尤其是这种寒冷的季节。不知不觉，外面开始下起了簌簌大雪。

戈薇没法辩解，只能将发烫的脸贴上他的银甲，“别再说了……”

炙热的呼吸喷在胸口，灼人的温度顺着发丝传递到他的掌心。杀生丸第一次对人类的情绪感到困惑。

或许满足她‘休息’的诉求，能让她平静下来。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只是躺下？”他问。

“什么？”

杀生丸：“床。”

戈薇愣住，随即诚实地点了点头，“嗯……如果能好好休息，或许会更好。”

但杀生丸很清楚，其实他不需要休息。

他凝视着她，下一刻，开始从容地解下肩上的银甲和腰侧的佩刀，将它们放置在一旁的刀架上。

戈薇坐回床榻上，看着他逐渐只剩单薄寝衣的身影，在月光和雪光朦胧的光晕下，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

他真正的模样。

杀生丸在床沿坐在，单手撑在身侧，瞳孔微缩，金色的眸光在夜晚很危险，像是发现了某种猎物。

戈薇不自觉往最里侧挪了挪。只有她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里疯狂回响。

“你在害怕。”他陈述着。这是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让她无处可逃。

”你怎么会这么想。”戈薇急切地坐直身体，收回撑在身后的手，前倾，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的隐晦和不明情绪。

她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指尖下，那几道妖纹比记忆最初的样子深了很多，“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她有些不满，“你这是无妄的罪名。”

她耐心地解释两人的思维差异，“我只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原来你的银甲是可以拆卸下来。”

“这件事很奇怪？”

戈薇赶紧摇了摇头，“很帅。”在他投来更不解的眼神时，她补充道：“特别好看。”

她无声凑近，肩上的长发因她的前倾而垂落，擦过他的手背。随后，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短暂而坚定，“现在也是。”

她稍稍推开，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

“这就是你睡不着的原因？”他声音里有着若有若无的沙哑，

气氛变得微妙，仿佛被她带向了意料之外的方向。

杀生丸的眼眸映着她逐渐变红的脸，还有她流露出的颤动。他伸出妖爪，轻覆上她的唇角，许久才说：“难以捉摸。”

人类的情绪。

“你讨厌这样吗？”戈薇鼓起勇气问道。

杀生丸敛眸，俯身，以一个比刚才更深入的吻回答了她的问题，不急不缓。

“现在，能睡着了吗？”他的手掌轻抚她的长发，生涩，但异常温柔。

戈薇此时早就把最初的意图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愣愣地点头，然后躺回了属于她的位置。

直到枕上的缎面触到面庞，她才猛地回过神，撑起身体，“不对！”

怎么能轻易就被这种美色诱惑！

可当她转头，却发现杀生丸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他侧身看着她，银发在枕上铺散开来，“安静。”

这种美色……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戈薇瞬间止了声，悄悄地往他身边挪了挪，最后将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

这次，他没有推开她，反而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冷？”他问，尽管她的身体暖的像个小火炉。

“嗯！”戈薇忍不住轻笑，顺势将他抱得更紧，靠在他的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听着那一声声的心跳声。

原来，妖怪也会有这么强烈的心跳。

窗外，雪依然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