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了笑,不置可否,又安排了些其他事务,便让众人散了。
走出景仁宫,敬妃难得地与仪欣同行了一段。敬妃性子沉稳,不多言语,只淡淡说了一句:“库房之事,千头万绪,妹妹凡事多留个心眼,旧档尤为重要。”
仪欣心领神会:“谢姐姐提点,妹妹记下了。”
她知道,敬妃这是在提醒她,要小心皇后可能在旧账目上做手脚。这后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此刻,面对共同的压制,与敬妃保持一种默契的和平,至关重要。
接手库房与造办处的过程,果然如预想般艰难。账目混乱,库存与记录多有出入,几个主事的太监嬷嬷表面恭顺,实则阳奉阴违,显然是得了某些授意,有意刁难。
仪欣并不急躁。她先是雷厉风行,以核对年节赏赐为由,调取了近三年的部分重要物资入库记录,尤其是与翊坤宫、以及已倒台的年党官员家眷相关的部分,命自己安插的人手秘密抄录核对。她要知道,这些年,到底有多少东西,是通过内务府流入了年家及其党羽手中。
同时,她对那些刁难的管事,并不直接斥责,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拖延,她便以“延误宫务”为由,直接越过他们,调用下一级的掌案办事;他们账目不清,她便要求所有支取必须有其上级管事和她的共同印信,层层把关,堵住漏洞。
几日下来,那几个管事叫苦不迭,他们发现这位年轻的富察贵人,手段竟如此老练圆滑,不怒自威,让他们有力无处使。
就在这僵持之际,安陵容那里又传来了消息。她在陪伴胤禛时,“无意间”提起,近日去给富察贵人请安,见其忙于核对旧档,甚是辛劳,言谈间流露出对宫中用度损耗的些许担忧。
胤禛当时并未说什么,但隔日,胤禛竟在批阅奏折的间隙,随口问起了苏培盛内务府库房近日情形。苏培盛何等精明,自是据实已报,虽未偏袒任何一方,但胤禛心中自有衡量。
很快,一道口谕传到内务府:“着富察贵人尽心办理,一应旧档,务必厘清,不得有误。若有懈怠阻挠者,严惩不贷。”
这道口谕,如同一道尚方宝剑,瞬间扭转了局面。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暗中使绊子的管事们,立刻变得服服帖帖,配合无比。
仪欣知道,这是胤禛在借她之手,清查内务府与年党的勾连,也是在敲打宫内可能存在的残余势力。她成功地让自己变成了胤禛手中那把,此刻最合适的刀。
她站在库房高高的架阁前,看着手中抄录的、记录着当年大批珍玩玉器、贡缎皮毛流入年府的账目明细,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皇后想用琐务和陷阱拖住她、毁掉她,却不知,她正一步步地,将可能扳倒下一个对手的利刃,亲手磨得更锋利。
这宫里的风,从来都不会只吹向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