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仪欣（50）

家宴散后，仪欣回到延禧宫，立刻命人紧闭宫门。

　　她唤来如今已完全投靠她的赵太医，将观音像之事隐去皇后，只说是偶然所得一物，觉香气有异，请他查验。

　　赵太医不敢怠慢，仔细嗅闻、探查，甚至用银针试探，半晌，眉头紧锁：“小主，此物……此物本身并无剧毒，但这玉质似乎被一种特殊的香料浸润过，时日已久，香气已淡，若非小主体质敏感，常人几乎难以察觉。此香名曰‘凝露散’，单一闻之，有宁神之效，但若与另一种名为‘暖情椒’的香料相遇，两相混合，长期嗅闻，便会……便会悄然扰动胎气，令人心神不宁，于孕妇极为不利！”

　　仪欣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如此！皇后竟用如此阴毒隐秘的手段！那“暖情椒”想必早已通过其他途径，悄无声息地布置在她身边了！可能是皇后赏赐的其他物件，也可能是通过她安插的人手在日常熏香中做手脚！

　　“可能查出是哪一种物件带有‘暖情椒’？”仪欣追问。

　　赵太医摇头：“‘暖情椒’气味极淡，混于寻常香料中极难分辨，且需与‘凝露散’相遇才生效……这，恕微臣无能。”

　　仪欣摆手让他退下，独自坐在殿中，心绪翻涌。皇后这一招，可谓毒辣。即便她发现观音像有问题，也无法直接指证皇后，反而会打草惊蛇。而若未能发现，天长日久，胎气受损，生产时极易难产，到时一尸两命，也只能怪自己福薄！

　　好一个滴水不漏的毒计！

　　绝不能坐以待毙！

　　仪欣沉思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皇后送了这份“大礼”，她不回敬，岂非失礼？

　　她铺开信纸，斟酌字句，给宫外的母亲写了一封家书。信中只叙家常，表达思亲之情，并“无意间”提及皇后娘娘赏赐了一尊极为灵验的白玉观音，她日日供奉，心中感念。同时，在信的末尾，以极为隐晦的笔法，提到自己近日睡眠不安，听闻娘家有一种祖传的安神香囊，里面有几味特殊的药材，不知能否寻来。

　　她母亲亦是官家夫人，深知后宫险恶，见到此信，结合前后文，必能领会其中深意——皇后所赐之物恐怕有问题，需娘家寻找可靠且能克制那异香的药材，制成香囊送来，方能化解。

　　这是一步险棋，将家族也牵扯了进来。但仪欣别无选择，她必须借助宫外的力量，才能对抗皇后在宫内织就的毒网。

　　信送出后，仪欣又以“感念皇后娘娘恩德，日夜供奉观音，心有所感”为由，请求皇帝准许她抄录《金刚经》百部，为皇后、皇上和大清国运祈福。皇帝见她如此“知恩图德”，自然准奏。

　　于是，延禧宫内，终日弥漫着淡淡的、由赵太医亲自调配的、绝对安全的墨香与檀香，再不见其他熏香痕迹。那尊白玉观音，被恭敬地供奉在偏殿，殿门却常年紧闭，唯有仪欣“抄经”时，才会进去片刻。

　　数日后，安陵容前来探望，神色间带着一丝不安。

　　“姐姐，我近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发觉娘娘宫中似乎新换了一种熏香，气味……颇为特别，闻着倒让人有些心绪不宁。”她压低声音，“而且，娘娘似乎格外关心姐姐抄经的进度，还问起姐姐平日都用何种香料安神……”

　　仪欣心中冷笑，果然！皇后是在确认“暖情椒”是否已经起效，还是在寻找机会将另一种香料送到她身边？

　　“妹妹有心了。”仪欣拉住她的手，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皇后娘娘宫中用什么香，咱们不必过问。至于我这边，皇上钦赐的安神檀香极好，我便一直用着，心静得很。抄经是为祈福，心诚则灵，进度快慢，倒不必强求。”

　　安陵容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仪欣的暗示——皇后所赠之物可疑，需加倍小心，并以不变应万变。

　　“妹妹明白了。姐姐安心静养便是。”

　　送走安陵容，仪欣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那几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梅树。皇后的网已经撒下，而她也已悄然布下了自己的棋。如今，比的便是耐心，是谁先露出破绽，是谁的底牌，更胜一筹。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悸动。为了这孩子，无论前路有多少明枪暗箭，她都必须走下去，并且，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