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从书页间滑落的时候,我竟罕见地感到几分迷茫。
纯白的信封附带着印有诺特家徽的火漆,上面用花体工整地写上了我的教名,是他一贯的作风。
西奥多·诺特这个沉寂以久的名字忽然又在我的眼前鲜活起来,使我想起那双深邃而又温和的蓝色眼眸。而后我猛然发现,原来他已经离开那么久了。
久到我已经从那个沉默的女孩成为了一名健谈的学者。
久到,我即将回到霍格沃兹担任新的魔药学教授。
十多年过去,那场几乎颠覆了整个巫师界的风雨已经平息,只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却又无足轻重的一笔。
或许再过一段时日,学生们只会慨叹第二次巫师战争的历史多么难以记忆,而无人关注那些岁月的背后所埋葬的沉重吧。
不过我无从评价他们如何作想。即便我亲身经历过那次由鱼死网破才换来的胜利。
毕竟,我们活在当下。而且终将成为历史。
我终于从纷乱的书页间找出那把拆信刀,将信封打开,取出其中的羊皮纸,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一如既往。
比我为了追求研究效率写出的几乎只有一个人看得懂的草书清晰得多,也美观得多。

致伊薇特·弗莱尔
日安。
(滴下墨水的痕迹)
啊,抱歉,这支羽毛笔质量恐怕不太好,请不要在意。
写下这行字时,屋外阳光正好,很久没有见到你,希望你也能见到这样好的睛天。
这使我想起两三年前的春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我们在黑湖边上,谈论着死后的墓志铭。
我记得当时我说: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但现在不一样,或许是因为死期将近,竟也有了留些什么的欲望来。
开玩笑的。
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我的墓志铭能够出自你的手中。
我很想再说些什么,但等到下笔之际却总是生出些怯意。
我想,也许有的话当面再说会更好。
时间关系,言尽于此。艾薇(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愿我们早日相见,我的挚友。
西奥多·诺特

窗外正下着一场淋漓的大雨,不巧,我没能见到信中那样美好的阳光。
这封绝笔,终于还是到了我的手中,当年收拾他遗物时的无心之举,使我如今才知晓其真切内容。
倒也是同他的预测不谋而合。
但我们最终没能相见。
其实还是见到了,只不过是他失去一切生气后,我为他置办丧事的时候见过。
其实他生前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冷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圆滑,光看这封信,我其实很难想象他以极小的字体写出十几英寸论文的模样。
之前的几年,有人问过我是否留有遗憾,那时候答案是肯定。
近来这份感情似乎已被时光消磨殆尽,以致很少想起了。
至少在找到这封信前。
如果忽略那些信纸上略深的水渍,我大抵也能欺骗自己没有遗憾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