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盟

楚乔“宇文玥？”

楚乔微微一怔，随即眉头轻皱，似乎是在回想那个名字所代表的人与事。

燕洵看着她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其实并非如寻常人以为的那般是嫉与酸。或许从阿楚带回残虹剑时起他就知道，阿楚对宇文玥的感情，并不是简单的仇恨、感激或喜欢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的纠葛，就如同她与自己之间的命运一般，早已超出了世间红男绿女式的理解范畴。正如此刻，其实他本不欲再去深究这些，但却不得不再听听面前这姑娘的想法。

只因为，这其实真的重要。

楚乔“宇文玥……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楚乔终于开口，她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楚乔“他杀我兄长临惜，虽有理由但还是利用并且从未为此歉疚，他于我，有私仇；他掌谍纸天眼，谍纸天眼……是害死我娘的元凶之一；我为荆家父母庇护，可他们的家乡却因此宇文阀叔伯兄弟屠城，兄姊妹妹尽没宇文府，哥哥姐姐，也再没有出来；他早早察觉我的真实身份，欲炼我为剑，为谍纸天眼所用，救我教我用我，却在这其间对我，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但其实我知道，他的世界，我从未真正走进去过；就如同,燕洵，其实我也从未真实走入你的世界一样!”

燕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楚乔“这几个月，我想了许多；在我失忆落魄的时候，作为奴隶楚乔，我与你共患难；天牢之中，你许了我一个梦，一个愿景如雪莲花般美好现实却要踏着浮世间累累白骨盈盈血海才能完成的功业之梦；那曾经令我憧憬，后来却令我心惊。”

回想过往，女孩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竟酷似那神女峰上汉白玉塑成的护世神祇；虽然，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其间又间隔了那么多生与死、人与事、怨与嗔，久到仿佛经历过了一遍遍千劫布阵的前世今生……

楚乔“ 燕洵，你知道吗？断桥的火光里，长安的城门下，围剿的军队前，马棚的雨夜里，咸阳的奴隶笼中，亡命到燕北的那一路上；阿楚，一直在等你，等待你，回头！”

她的话语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轻柔却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沉甸甸地砸在燕洵的心头。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深沉如夜海之上黑峻峻的漩涡，仿佛穿越了时光的洪流，看到了那个曾在狼场不会武功却奋力求存，在九幽台和天牢中声声泣血唤他名姓，在莺歌苑的月光下与他并肩作战、共同经历生死磨难的女孩。

楚乔“可是竟直至千丈湖后我才想明白，咱们这些人里，唯有你，是回不了头的……”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底的沉重都一并吸进去：

楚乔“正如你所说的，身为燕北之王，你背负了太多，你的仇恨、你的野心、你的责任，让你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燕洵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想起那些曾经的日子，想起阿楚在他身边时那些艰难困苦中灿烂的笑，想起她为了他而付出的一切。那些记忆如同被尘封已久的珍宝，此刻被楚乔的话语一点点唤醒，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燕洵“阿楚……”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燕洵“你……恨我吗？”

楚乔极坦诚地看着燕洵，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男人内心深处的挣扎和痛苦。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续道：

楚乔“我不恨你，燕洵。我只怨命运，怨它让我们相遇，却又让我们走到了这一步。”

楚乔“我并非圣人，亦做不到对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一视同仁。但我知道，仇恨只会让人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残忍。我不想看到你再这样下去，更不想让这些成为你走向毁灭的借口。”

燕洵“阿楚仍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疯狂，并且会让我走向毁灭？”

夜风依旧在吹拂着，带着远方的雪山和雪莲花的气息；燕洵苦涩地笑了笑，他知道阿楚此刻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陈述着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超出了个人情感的范畴，成为了这个命运下的必然。

燕洵“阿楚，相遇相逢在这个时代，是你我的悲哀。”

沉默良久后，燕洵阖目，捧起姑娘的手指，轻轻吻了吻，似乎强行平复着内心的波澜，然后他道：

燕洵“谢谢你，你走吧；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哪怕是，要阻止我也罢；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你看到，我的路与道；我燕洵，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楚乔抬起头，看着男人的眼睛，看着他似被晚风激红的眼眶：

楚乔“燕洵，你真的，想让我走？”

燕洵“你觉得呢？”药力发散，他全身疼痛，但心头只觉空茫更甚。这几个时辰里，他经历了失而复得，得而复失的激荡。他似在苦海中寻回了失落许久的糖，未及细细品味，便已雪化冰消。大抵是憾恨太多，他甚至已感觉不到悲伤，只觉怅惘……

楚乔“燕洵，哪怕逆路，我也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姑娘明眸含泪，但却有清浅的笑容，如雾如莲：

楚乔“非仅你我之谊，更是因为燕北，亦是我的家乡。”

楚乔“其实我来，是作为寒山盟令主，欲与殿下重订江湖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