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宁远舟推开如意的房门时,里面的女子看上去还在哭泣
宁远舟看了她一眼,讥讽道:“一滴眼泪都没有,你这只白雀实在是有点……啧啧”
如意表情一僵
宁远舟双手叉腰叹了口气:“别分辩了,我也懒的听,不过你可以留下”
如意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公子!如意来世必定结草街环相报!”
“不用谢我,我本来不想留你的”宁远舟回身看了看屋外,突然笑了笑,“报恩不用等来世,就现在吧”
如意一脸不解
宁远舟扫她一眼:“瞧你挺有精神的,呆会儿喝了药,就起来干活吧,把院子里的柴都劈了,做些素食,我们出去一趟,回来要吃上热饭”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皇后宫中
“醒醒,醒醒,殿下?”
一身男装的杨盈伏在案上睡的正香,一旁的明女史皱了皱眉,上前唤她
杨盈骤然惊醒,满脸歉意:“对不起,皇嫂,我不是有意偷懒,只是实在有点困”
她身边还散落着一地的地图、卷册
萧妍也脸现疲态:“没事,你之前从不知道这些,现在才急就章,整整学了四个时辰,早该休息了”
杨盈一狠心掐了自己一把:“我不困了,皇嫂你继续教我,不,继续教臣弟吧,臣弟学的越多,才越不会在安国人面前露出破绽”
萧妍赞许的点点头:“就是要这个精气神,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自己是大梧的礼王”
“臣弟谨遵教导,不过,臣弟托您的事……”
“放心,你丹阳王兄已经下旨赦了宁远舟的罪,尽快召他回京了”
正拿着绢书入内的裴女官闻言一震,手中绢书落地,喃喃道:“宁都尉还活着?”
另一边,带着篱帽遮掩相貌的宁远舟抱着骨灰盒进了宁宅大门,制止了正要找地方藏身的如意:“不用躲了,是我们,饭好了没有?”
“好了,我这就去拿”
他们今早出门,是为了去安排前堂主宋一帆的身后事,此刻回来,先进正堂,将老堂主的灵牌重新摆好,拈香为礼,拜了几拜,才回到院中,在桌边坐下
如意也已匆匆洗去脸上灰尘,正要端上饭菜,宁远舟却道:“打盆水,我要净手”
元禄连忙起身:“我来帮你”
服侍宁远舟净手后,如意端上盘热气腾腾的豆沙包
元禄眼睛一亮,鼻子微动:“好香,是加了糖桂花的豆沙包!”
宁远舟也被香气吸引:“你不是白雀吗,还会做这个?”
如意一脸无辜的迎上宁远舟的目光:“这豆沙包是兔子的形状,不是白雀,公子你看错了吧”
宁远舟拿起一个豆沙包细细端洋着:“这白雀的味儿啊,我五十里外都能闻到”
如意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五十里外都能闻到?公子你鼻子这么灵,属犬的吧”
一旁的元禄一边咬着豆沙包一边表示赞同:“头儿今年三十,正好属犬”
“咳咳咳”,宁远舟正喝着茶,闻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咳了一阵后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脸颊:“把糖丸吃了,哪儿那么多话”
“哦”元禄趁着低头咬豆沙包的空隙偷偷笑了笑
宁远舟刚想伸手拿豆沙包,就被如意打断:“公子不怕里面有朱衣卫的毒?”
“怕啊”
话音末落,他出手如电,拿过一个豆沙包分成两半,一半强塞到如意嘴里,一半自己吃掉:“不过现在就不会了”
如意反抗不得,呛咳了半晌
宁远舟嚼着豆沙包,边吃边道:“嘶——这豆沙包怎么像前头巷子刘大妈的手艺?”
元禄看看宁远舟,再看看如意,叹了口气,拉了拉如意的袖子:“一起坐下来吃吧姐姐,菜都快凉了”
“多谢“如意看向元禄时,目光柔和下来
她揽裙坐下,见元禄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豆沙包,正想夹一筷子菜吃,忍不住道:“元小哥,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元禄看着如意把豆沙包推到他面前,又把菜递给宁远舟,不禁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下一秒,刚把菜送进嘴里的宁远舟脸上一僵,强忍着控制好面部表情把菜吐回了盘子里
元禄一怔,在宁远舟的眼神震慑下好歹没笑出声来,再看向如意时眼中多了几分温暖:“谢谢姐姐。对了,还没请教姐姐你怎么称呼?”
“我姓任,叫如意,吉祥如意的如意”
“好名字”
宁远舟突然嘴角一勾,插了一句:“元禄啊,你记不记的以前,我们住的那个村子,村头有条小狗叫如意啊”
元禄吃豆沙包吃的正香,闻言抬起头来,一脸懵的看着宁远舟:“啊?”
“当时还咬了我一口呢”
元禄眨了眨眼:“有……吗?”
“嗯“宁远舟万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如意终于忍不下去了,放下筷子道了句:“我吃饱了,先去后院洗衣裳了”便转身离开
元禄嘴里还叼着个豆沙包,含糊不清的嘀咕:“宁头儿,你就不能跟十三哥学学怎么好好说话吗?非要呛着人”
宁远舟懒懒的,神色却已松懈下来:“试试她而已,一个教坊舞姬,这么受不得气,可见她之前要么性格十分自傲, 要么,是刚做白雀没几天”
元禄撇了撇嘴,看了一眼他的手背:“我怎么觉得,是因为她把你咬伤了,你才这样的?我记得,以前你对姑娘家都挺客气疏离的,怎么到了如意姐这儿,就不一样了?”
元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幽怨,可这下意识的小情绪没能瞒过宁远舟,他决定逼小孩儿一把,探探他的心意
如意去了后院,此时前院就他们二人,宁远舟也不遮掩,那牙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晾在那:“元禄,我怎么觉的你今天说话的语气怪怪的?”
“有吗?没有吧”元禄咽下豆沙包,下意识的否认
“真的?”
元禄微微抬眼,见宁远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还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在掩饰,连忙开始找补:“可能是有点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心里不太舒服……”
“是因为这个吗?”眼前的手背上红痕鲜明,格外刺眼
拿着豆沙包的手指紧了紧,元禄最终也没敢否认:“嗯”
“元禄,如果你只把我当哥哥的话不应该因为一个牙印有情绪的”宁远舟视线滚烫,“你真的只把我当哥哥吗?”
“我……”元禄心中有什么东西逐渐清晰起来,就在他刚想说出口的一刹那,大门被人推开了
元禄一看来人模样,扔下豆沙包就翻窗蹲到了窗墙后
身旁早已躲好的如意一惊,用目光询问
元禄挠了挠头,只张嘴不发声:“看宁头儿的热闹”说完便悄悄从窗台上冒出头去张望
院中宁远舟躲闪不及,被来人四望的目光捕了个正着,只好尴尬的从桌边站了起来
那人一身便服,却是皇后身边的裴女官,见宁远舟果然活生生的站在面前,立刻惊喜的快步上前:“远舟,你果然还活着,你什么时候入的京?殿下还让兵部在找你……”
宁远舟尴尬一笑,指了指马:“刚到,你怎么来了?”
“ 我也是刚刚得知你还活着,就想来你家看看”她一时情切,忍不住上前查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宁远舟不着痕迹的避开“还行, 你呢?最近还好吗?什么时候嫁去杨家?”
裴女官身子一颤,幽幽的看着宁远舟
元禄正看的起劲,却见一旁的如意盈盈走了出去:“远舟哥哥,你什么时候陪我去买衣裳?”
她似是才看到裴女官,一惊,狐疑的走到宁远舟身边,挽起他的手:“远舟哥哥,她是谁?”
宁远舟微微一愣,见裴女官如遭雷击,心下了然,配合道:“以前的邻居”他轻咳一声,同裴女官介绍,“我老家来的表妹”
裴女官看着宁远舟将如意挽着他的手藏在背后,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倒退一步,踉跄而去
一男一女的背影在阳光下显的格外般配,藏在窗墙后面的元禄也没了出去吃饭的心情,摁了摁有些发闷的胸口,吃着糖丸回屋了
裴女官一走,宁远舟立刻放开如意的手
“我见你这位故人穿着打扮气度不凡,只怕是位官家女子吧?如今她已经看见我了,说不定转头就会把我出现在这里的事告诉别人”如意仰头一笑,“表哥,要是被人怀疑你有个奸细表妹,只怕不太好吧?”
她目光盈盈,似得意,似挑衅
宁远舟叹了口气:“不会做饭,倒是满肚子心机,说吧,你想要什么?”
“带我出京,只要一离开城门,我立刻走,不会再麻烦您一分一毫”
宁远舟审视着她,半晌道:“行”
如意不料他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有些愕然,随即莞尔一笑:“真的?多谢表哥”
宁远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打算回屋,一转头,却见窗后的小脑袋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禁一怔
本来挺好的机会,差一点就成功了
宁远舟晃晃悠悠的来到桌边收拾碗筷,反正如意很快就要走了,等带小孩儿一起去隐居,有的是时间说清楚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