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散去了覆在脸上的寒冰面具,微微踏近了女孩半步的距离,启唇开口道。
相柳帝姬想离开西炎吗?
辰荣扶光离开?
辰荣扶光去哪啊?
相柳辰荣山,或者隐姓埋名。
相柳富贵荣华与尊严自由。
相柳帝姬…要认真考虑清楚。
辰荣扶光我…
本我,自我,超我,极限,搏击,拉扯。
完蛋了,角角又开始痛了。
不准想了!不准去想了!扶光拼命的想要把她心棺中各种喜怒哀乐与坏念头通通加钉,加固,牢牢封印按耐住。
沉默了良久后,西炎大儒们孜孜不倦灌输了扶光两百年的大局大义,终是死死的压制住了女孩想要一走了之的坏念头。
辰荣扶光我不能走。
辰荣扶光我不需要任何势力的营救。
辰荣扶光我也帮不了任何人。
辰荣扶光此时,刚好是西炎王宫轮换布防,防御最为松懈的时机。
辰荣扶光你快些趁机离开吧。
辰荣扶光我累了,我要安寝了。
相柳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眼睛与嘴巴明显表达着两种不同意愿的扶光帝姬。
不过他可不是只爱多管闲事的妖怪,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既然她已经清晰的表达了她的意思。那就随她吧。
相柳如你…所愿。
相柳小帝姬…你多保重吧。
相柳轻轻拉过了女孩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后便将蜡烛稳稳安放在了扶光的手心之中,他觉得胆子这么小的女孩子,应是需要这个的。
相柳未在多言劝说,独自疾步走进了黑暗。
辰荣扶光……
嗯…人形动作确实是挺利落酷炫的。但在扶光眼中,相柳真身中只有一个脑袋跟着他转头离开了。余下的八个脑袋依然盘旋在她的身边,眨着它们清澈如水,幽深似海的眸子,好奇的注视着自己。
扶光有些无语的看着幻影中被相柳拖着的,八条像是有些不乐意离开的,拉的长长的蛇蛇蛇蛇,蛇蛇蛇蛇。
女孩没有再理会它们,扶光捧着蜡烛躲回了床榻上,拉好了床幔重新为自己布置好了一个封闭安全的空间。呆呆的再次默背起了神农本草经,舒缓情绪,缝补黏贴自己刚刚不小心又碎了几瓣破破烂烂的小世界。
衣袍翻滚的声音再次响起,封闭的空间被撩起打开。
扶光惊讶的看着再次回返,很是无礼的闯入了自己私人领地的相柳,蹙眉道。
辰荣扶光还有…什么事儿吗?
相柳你真心想要留在西炎山?
辰荣扶光……嗯。
相柳抬手轻轻抹掉了女孩挂在脸上的,在烛火中亮亮晶晶的小泪珠。
相柳那你为什么…
相柳哭了呢?
扶光瞬间觉察到自己的此刻的异样,她有些慌乱的吹熄了烛火,躲进了黑暗中。
低下头轻轻道。
辰荣扶光应是烛光太刺眼了。
相柳是吗?
相柳那是我的不对了。
相柳轻轻抬起了扶光的下巴,俯身靠近了女孩。
辰荣扶光你做什么?
扶光被相柳的动作吓到,连连后退。
辰荣扶光你果然也不是个好妖怪!
辰荣扶光离我远点,不许再靠近我了。
相柳呵~
被骂被误会的相柳,觉得自己此刻真是九个脑袋进水,好心泛滥了。竟然担忧起了三王之女,辰荣帝姬,这种天龙人中的天龙人了。
不过回都回来了,可不能白跑一趟。
相柳一把拉过了退到床角的扶光,扣住她的后颈,迫使女孩直视自己的眼睛。
相柳眼中泛起了妖丽的红芒,本想蛊惑女孩问出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可不知为何,他的意识反而被女孩抽离,被她裹挟到她的世界里。
扶光支离破碎,满目苍夷的世界给了相柳一点小小的心灵震撼。
暴风卷起无数个碎片,混沌的飞舞在女孩即将崩溃的世界里。
剜角之痛,国破家亡,至亲接连陨落于眼前,锥心刻骨之悲恸。
无处立身立心,两百年走不出西炎山之困。
背叛,觊觎,唾弃,利用,鄙视,怜悯……
铺天盖地的孤寂和困苦。极度的自傲与自卑,仁爱众生又痛恨一切的拧巴,无休无止,无穷无尽的虚无迷茫…… 无遮无掩,直击相柳的灵魂要害。
相柳挣扎着抽离了女孩的意识。他惊异震动的同时,不自觉的又涌动出了一股感同身受,绵长不尽的怜惜之情。
为此刻的女孩,也为曾经的自己。
也是一个极苦之人呢。相柳心中暗暗痛惜道。
被封存,被压抑的,能够将扶光彻底撕碎的情绪,与不堪回首的往事,纷纷冲破了她心中的封印,赤裸裸的摊开呈现在了陌生的相柳面前。
扶光羞愤怒极有些失控的挥手,一巴掌狠狠地抽在了相柳的面颊上,怒斥道。
辰荣扶光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