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观之旧案。
梅湛知根知底甚至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其中的缘由。
略过茶汤上的白沫，一点一点地消散。
他审视着沈缱的神情变化。
有点像沈深 ，又不似沈深 。
不过足以让他有些熟悉，心里有个底了。
傍晚，狂风呼呼大作，吹翻了一地的落叶飒飒作响，黑云惊飞。
虽是四月初夏的天气，天目山上却是寒气袭人。阴森可怖的水月观矗立在天目山的山脚下，巍巍然直侵云霄。大风过处偶尔飘出一丝钟磐唱诵佛经之音。
水月观里侧间诵经堂的一间阴暗的暗室，两个人影正挨肩坐着，久久默不作声。忽而一下电光闪过，山谷间顿时雷声轰鸣闪电。
整个天目山一阵战栗，滂沱大雨瓢泼似的从云天相交处倾倒下来。这雨打在纸糊的窗纸上如雨雹一般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
暗室里烛火摇曳不定，两个人影映在灰白的墙上像是被放大的鬼怪凶兽一般，狰狞面目且令人害憎。
“今夜下手？这个时机不对——”其中一个终于开了口。
“今夜正是良机……”斩钉截铁地下着命令道着。
“良机？今日观里这么多人来上香诵经还愿。——你难道不知道今天神武圣君的寿诞？”犹豫不决地回着。
那身量高大威猛的人，看着烛火影影绰绰，一把匕首插在墙上，淡淡语气道着：“你害怕了？”
一声雷电闪鸣震得暗室的门窗轧轧作响。
对面同样身着黑衣蒙面的男子摇摇头，轻声地回着：“不，谁害怕了？不过是这还得万事俱全做好准备才是。不过只是我见那个陌生古怪的人有些好生面善，让我觉得眼熟但却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不免心中生疑。因此有些担忧，生怕露了形迹，反误我们的大事。”
眼神斜瞥着他，不屑地回着：“你真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哪有回回都是这样地会坏了大事，你倒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次次都要败我兴致和行动……”
幽幽的吐槽着，有些无语。
自称小弟的人，徐徐地说着他的第六感：“老大，我们只是谋财而已，这里又是道观。杀人谋财害命，我们谋财便是。这沾血的事，我们还是敬而远之为好。道可道心中道，有命才有财花啊！“
”我只愿你今日不要动了那杀心，求财不过是劫财罢了。我这心里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观中似有奸细。再说，倘若有官兵在外盘诘，岂不坏事？看来已有人起了疑心，怎么说那几个人都是……”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说得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姑且再看留她们一命便是。生死都由她们自取，倘若再是执迷不悟，休怪你哥哥我刀剑无眼手下无情。”另一个黑衣人烦躁得扶扶着太阳穴揉着，实在是头疼都不想理他 。
他这人，太能唠叨了。
那人“嘿嘿”干笑了一声，又说道：“我们赶紧下去吧，道馆里的法事就快要做完了。等会儿我们好趁机溜出去。”
一阵惊雷滚滚，雷鸣电闪恍恍惚惚。另一个还要想说什么，却被这雷声吓得将话吞入了肚中不敢出声，这雷声大雨点小似乎在警告他。
梅湛凝眉望了望山道四周，暴雨将天目山色遮去了大半。狂风中夹杂有山谷传来的一阵阵闷雷。电光闪过，白茫茫中露出一簇簇苍郁的山头和郁郁葱葱的树色。
梅湛与他的家中内眷早晨从南阳城启程时，还是晴朗明媚的好天气。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到了傍晚，便是乌云密布，山风渐紧，不一会儿，这一刻就来了这狂暴的山雨。
看来他们今夜不能到达临安城了。
——梅湛是京官外放的南阳州刺史，梅家家主——梅时是他的父亲时任内阁士首辅。
这是天目山最险峻的一段山道，一面是峭壁悬崖，另一面是约莫百丈的大深谷。
因为下了大雨，泥泞的大道上路又很滑，坡度又陡，刚过了一个大弯道之际。
梅湛吩咐停车。他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对车夫说：“我们不能再在这大风大雨中奔波折腾了，天黑山高，路道险峻又滑易出大事。万一出点差迟，岂不误事？你知道附近有没有可以歇宿的地方？”
大雨拍打着车夫的脸，挣不开眼睛大声答道：“大人说的是，如此风狂雨猛，倘若驾驭不妥，便有翻车的危险。这山道附近并没有驿站，也没有人家。“
”只是那天目山倒有一座香火长盛的道观，建来好几百年了、如今亦有上百个道徒，法事诵经很是盛行。大人不妨向那道观去借宿一夜？待明日天放晴了，道路上的泥地干了些，再启程不迟。也不会误了事去。”
一道雷电闪来，劈在空中，梅湛仰头见白蒙蒙的雨色里有一排郁郁葱葱的树木，树木断阙处正露出了碧瓦红墙。一果然是巍巍然一座雄壮的道观。
一声震耳欲聋的电鸣，两眼一抹黑四周又是一片漆黑。
梅湛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扯下腰上的令牌带上银钱，命车夫先上那道观传话，就说是要进观避雨，吩咐观里的住持打点出一间舒适宽敞的房间让他们歇夜，并派几名杂役让人下来抬他的几箱书籍下来侍应。
负责驾车的车夫领命，提起灯笼便沿着石级径向那道观迅步上去。
告诉梅卿今日去临安城的一个古观里去避雨。今夜就歇宿在观里，明日一早动身，中午之前便可回到南阳。
陆叔走来向梅湛报告，山上道观派来的杂役人手已经到位了。
梅湛回头看着那几名杂役道人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正搬来两块大石填在马车的车轮下以防风大翻车。两名车夫匆匆卸了马轭套具。
陆叔赶紧上前将梅卿搀下了马车，躲进了梅湛撑着的油纸伞里。两个杂役道人抬几箱书籍“嘿呦嘿呦的”向山门石级逶迤而上。
陆叔和两名车夫淋着大雨跟随轿后，全身早已湿透，也顾不得许多，只怨那些道人不多带些蓑衣、斗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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