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湿透,运转不了内力,便只能这副模样了,真是狼狈。
凌卿书来到江边,静静的看了眼舍得从云层后钻出来的血色圆月,月光透过云层,照在他的面庞。
他借着月光和雷光观察了一下这具新壳子,透过江面凌卿书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少年生的一张白皙倦颓的美人面,瞧着有些阴柔,有种很典的东亚病态美。
凌乱的发丝下,垂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子里满是淡漠,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这模相凌卿书再熟悉不过了,与前世的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至于身体上,有些地方只是稍稍磕碰了几下便成了可怖的淤青红肿,一看原身就是娇生惯养的长大的。
不过……浮舟还在吗?他的那个碍事的死傀儡。
凌卿书沉吟一番,随即闭起双眸,试着去感应浮舟的存在。令他惊讶的是,即便到了这个世界,和浮舟依旧有联系,且愈发浓烈。
“啧,阴魂不散。”
凌卿书气极反笑,他那漆黑如墨般的瞳孔中极其迅速的闪过一抹红,快的好似幻觉一般,雷光闪过,衬得他像水中刚爬上来的阴鬼。
他顺着位置瞧去,感应最为强烈的那个地方,是传说中有命去无命归的无垠渊。
不过目前最难受的是,刚从水里爬出来,又淋了场酣畅淋漓的血雨,全身上下都湿漉漉。
但那个地方,他得去瞧瞧,在这个世界,或许他需要浮舟的力量。
他轻点左耳垂所佩戴的玉环,从中取出两张疾走符箓贴在小腿两侧。
这东西,本来带在身上只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给他用上了。
凌卿书嗤笑,下一刻,他刚迈开腿便飞一般的冲了出去,吓的自己那本就脆弱的心脏颤了又颤,不断的调整方向以防撞上哪里。
就在凌卿书试图感受浮舟的存在时,煞气重重潮湿阴暗的无垠渊,帷幔低垂,薄纱飘摇,奢华的宫殿角落处堆满了奇珍异宝,在漆黑的大殿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最亮的一处是大殿之上的宝座,两侧的夜明珠努力将自身的光亮传递的更远一些。
宝座上,一位俊美无瑕的男子一手撑着额头,一手自由下垂悬在榻沿,此时他正慵懒的侧躺在软榻上,像是睡着了。
他身着银白色刻丝长袍,外面罩着白色的灵狐轻裘,银白的发瀑布似的流下,干净得不可思议,与漆黑的大殿格格不入。
裸露在外的肌肤似白玉般泛着光,猩红的眼尾微微上翘,在这张妖异无双的脸上勾勒出一笔狠厉的煞气。
他就像是被盛放在高处的琉璃盏,随时都有掉下来摔碎的可能,偏偏是这副模样的人,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突然,他那葱白修长的玉指轻轻一颤,随即悠悠的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银色的眸子,就像是上等的龙晶,极其高贵。
此时男子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声音低哑魅惑,透着一丝难得的喜悦:
“主人啊……真是让本座久等……”
林中,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迅速的掠过,凌卿书极快的在乌松林内穿梭,不知不觉,已经临近深处。
凌御华此时正焦急的不行,他将凌卿书带出来是想让他提高一下驯兽境界,却没想到凌珺也跟了过来,只转眼的功夫,凌卿书便丢了。
此时,距凌卿书失踪已经过去一整夜,天边泛白,雨势减小,只是看着眼前染红的一切凌华延只觉得心慌无比。
东瀛国师于两年前曾有预言:
“二四年秋末,贵府二公子神愈魂全,与此同时会有一生死之劫难以避免。待事情平息,若贵公子安然无恙,便可破例重新测试灵根与魂力。”
自那日后,他便不敢让凌卿书离开自己的视线,即便自己不得不离开,也安排了松竹梅三个有着化神后期实力的影卫寸步不离的守着,以防不测。
但偏偏,这次外出还是出了意外。
昨夜血雨倾盆,妖风四起,松竹梅三人与自己寻了一夜也没有凌卿书的踪迹,问凌珺,竟是什么也不知。
“凌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不知阿厌的去向?!”
凌御华脸色苍白,站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身子止不住的颤抖,那本就凌厉的面庞此时冷着张脸,咬牙切齿的盯着凌珺。
凌珺撑着伞,闻言双眸微瞪,看着凌御华心中寒意渐起,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大哥从未这么凶她:
“哥!在你心中珺儿便是这般人吗?!哥哥有什么好处从来只想着小弟!那我呢?!小妹呢?!
还有这一次,哥哥你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带一人进乌松林历练,宁愿带凌卿书那个废物也不带我!我就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到化神境!为什么不带我!!”
凌珺控制不住的冲凌御华喊叫,最后委屈的哭了出来。
若是平时,凌御华或许能听进去这番话,也会反思自己身为大哥那些做的不足。
但此时凌卿书已经失踪一整晚,乌松林内高阶妖兽众多,危险重重,尽管是他也只敢带着凌卿书在外围历练。
越靠近里面危险越多,妖兽的境界也越高,不是普通修士可以对付的,尤其在深处,临近无垠渊,瘴气重重,还有魔兽出入,哪里是没有修为的凌卿书能对付得了的!
“哼,无可救药!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阿厌失踪大多是因为你吧?
还有,带谁一起是我的权利,你私自跟来本就不对,如今阿厌失踪,他若一日不回来,你一日也别想好过!”
凌御华话落,松竹梅三人也从四周汇聚而来,神情满是灰败,玄松更是魂不守舍。
“哥!你就这么偏袒凌卿书?他到底有什么好!”
“你给我闭嘴!”
被凌御华这么一吼,凌珺不再言语,垂下的袖摆中红色的豆蔻陷入掌心的肉中,掐出一道道红印。
“大公子,外围都找遍了,没有一丝主子的踪迹。”玄松话落,斜睨了凌珺一眼,继续道:
“我们三人往里面深入,在中围的三清江边,发现了这个。”
说着,将一支发钗拿了出来。
做工精致,纹样精细,上面还镶嵌着上等的血玉晶石,这个发钗,是前些日子凌珺在揽星阁以一千五百灵石拍下的首饰,深受凌珺喜爱,相府之中无人不知。
凌珺一瞧,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鬓,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发钗!
凌御华冷笑:“凌珺,你还说不知道?”
玄梅突然闪身至凌珺身后,将她方才摸发鬓的那只手拽了起来,露出洁白的手腕:
“大小姐,您手腕上这个玉镯,不是您的吧?“
玄梅笑吟吟的,但凌珺无论怎么挣扎也扯不回自己的手。
“我……”
那只祥云玉镯,是当初凌御华特意为凌卿书定制的,可是花了不少灵石。
“凌珺,你可真是好样的!”
秋末了,寒风轻吹,凌御华哆嗦着身子带着松竹梅三人丢下凌珺向乌松林深处掠去。
临走时,玄竹折了回来强行摘下了凌珺手腕上那不属于她的玉镯,随后跟上前面几人。
凌卿书一路上就像是玩酷跑游戏,跑着跑着,头发干了,衣服也干了,身上还挂了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一觉醒来正在感叹夜间血雨的白衣弟子揉了揉睡眼蒙眬的眼睛,疑惑的问向身侧的青年:
“师尊,方才那是什么东西闪过去了?速度如此之快,想必修为不低。”
“那身形应是位修士,身法如此迅速,想必修为也不低,人家都敢往乌松林深处去,而你还好意思在这睡!”
说着,那仙风道骨的青年对着徒弟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哎呦!弟子知错……”
乌松林深处,方才还泛白的天忽然就暗了下去,凌卿书因为走神没来得及调转方向,直直冲进了一处山洞,一路跌撞无意中触发了不少机关。
正当凌卿书感觉自己要完蛋的时候,惊险之中,他被一根极细的红线捆住手腕拉到了一个潭边。
头晕目眩的凌卿书躺在地上又是缓了好久才爬起来,身上的淤青又多了几处,疼的他龇牙咧嘴。
那根红线已经消失,在前世凌卿书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便没再深究。
这一路跌跌撞撞是真他妈不容易哈。
这个洞穴的光线十分暗淡,凌卿书随手掏出一个巨大的夜明珠放卡在石头的凹槽之中,借着光看着潭水中的自己,想起这一路来的艰辛,又摸出一个银梳给自己的头发梳顺。
这时,衣襟处冒出来一个掌心大小的毛球,磕磕绊绊的想往凌卿书肩膀上爬,结果“啪叽”一下摔地面上去了,还差点滚进潭中。
凌卿书沉默的拽着那毛球的几撮毛将它提溜起来,拿到眼前来瞧。
“这……啥玩意啊这是,眼睛呢?”
“嗷~嗷~”
小东西嗷呜呜的喊,凌卿书顺着那张嘴探到了它的两只眼睛,随后搓了两下,发现竟然还有耳朵和尾巴。
“不是,你他妈是狗还是猪啊?长这么肥,毛还这么长?”
凌卿书无语的在耳环里翻了翻,找到一把精致的小剪刀,随手就开始给它修毛。
原身算是驯兽师,耳环是大哥送他的高阶空间法器,他把能放进去的死物都放进去了,给灵兽用的,给自己用的,都有。
修剪完,便露出了它本来的面貌:一只赤瞳黑毛的小狼崽子。
“嗷呜~”
它想跳起来舔凌卿书的脸被凌卿书又按在了原地:
“不好看,长的跟史一样,你安静点我再给你修修。”
又过了一会儿,凌卿书收起剪刀,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这才符合狼的气质,多帅啊,你自己瞧瞧?”
凌卿书将它挪向潭边,它盯着水里的自己顿时懵了。
“行了,看什么看,长毛怪。”
凌卿书不再理它,起身看向了潭中凸起的那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