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许依诺。
海市许家的独女,我有个竹马哥哥叫谢宁远。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最后一面是在殡仪馆里,他平静地躺在冰棺里,脸颊瘦削,不苟言笑。
那太不像他了。
他在我面前,总是笑眯眯的,就算我生气打他的时候,他也笑着。
只是那件事以后,他的笑容里总是带着一丝卑微和讨好。
我不喜欢他这样。
那场车祸,夺走了我的妈妈,也夺走了那个张牙舞爪的谢宁远。
我从小就喜欢命令他。
因为他总是笑嘻嘻地挠一挠我的头发,踢个正步说遵命。
他像是我的神灯,有求必应。
不管我怎么闹腾,他都一一满足。
只是后来,这种有求必应变了味儿。
他惴惴不安地跟着我,讨好我,为我铺平前面的路。
如果说小时候那种命令是因为我知道他宠我。
后来的有求必应,更多的是来自他的愧疚。
可那是个意外,他又有什么错呢?
只是事发突然,我和爸爸都找不到能释放内心崩溃的方式。
一股脑的发泄在了他的身上。医院里,他跪在病房门外。
我醒来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每次我都在缝隙里看到了垂着头跪着的他。
他一次都没能进到病房里来。
我能下床了,出去的时候他还跪在那。
那一巴掌,我把自己都打懵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劲儿,
他躲都不躲。
我哭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那么高大的宁远哥哥,在我面前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纸。
谢叔叔没了。
葬礼举行得很低调,那时候我还没苏醒过来。
可我后来听司机说,爸爸其实偷偷去了,
远远地看着。
我想他心里其实也和我一样,没有真的在怪他。
那是意外,我们都知道,只是心里拗不过弯来。
但是每次看到谢宁远陪着小心地跟着我,我心里就闷闷的。
憋闷,委屈,说不清道不明,所以我只能冲他不断地撒火。
越来越过分,到后来我闹腾的时候总是要反复强调。
“这是你欠我的。
好像只有这样不断地提醒他,才能让我自己安心。
像紧箍咒一样,用这个方式让他牢牢地待在我身边。
那年生日,旁人把礼物偷偷放在我床边。我知道是谢宁远送来的,我冷着脸丢到了地下室。
可是晚上我偷偷去打开了。
他送的礼物,让我哭了一整个晚上。
一块镶满钻的手表,定制的指针,时针到达准点时,会响起妈妈的声音。
“小诺,该睡觉了。’
“小诺,不乖的小朋友没有糖吃哦。
“小诺,妈妈很爱你。
我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心思。
却不敢亲自拿给我,他怕我会哭,每次我哭的时候他都手足无措。
从小就这样,现在更甚从前,我哭他会心疼得紧抿着嘴唇。
有他在,没人能欺负我。其实,谁又真的会欺负许家的独生女呢?
我不过是故意闹出点动静来,让他满心满眼都只有我,围着我转罢了。
毕业设计是我故意搞砸的,咖啡是我自己泼上去的。
然后看他坐在我旁边认认真真地熬了个通宵给我还原。
同学欺负我,他取消了人家的奖学金。
转头我就转账,告诉那个同学直到毕业她的生活费学费都不用担心。
我去学做菜结果烫到了手。
他放下正在开的会急匆匆赶来,给我敷药。
Y
却在我说想要练几个拿手菜让何星尝尝时,暗淡了神色。
尝尝时,暗淡了神色。
我想妈妈的时候,总是给他打电话。
无论任何时候,他都秒接,有时声音里还带着深睡作醒的迷糊劲儿。
我哭着骂他,他就默默地听着。
等我骂够了,他才轻声地说,“手机放在枕头边,睡一会吧,我陪着你。”
我每次都骂他神经病,挂断电话。
可手机我好好地放在枕头边上了,闭上眼之前我都在想,谢宁远你再打过来,我就不挂。
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