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莱拉。”加雷斯无力地挂断了电话。仿佛耳边还萦绕着莱拉难过又气愤的喊声。
他今年夏窗通过教练西奥多的引荐,从原本的西乙联赛来到了这家英超联赛的末流足球俱乐部莱斯特城,虽说只是一家常年徘徊在英超联赛保级赛的末流俱乐部,也足够让加雷斯足够雀跃了。他也算是走了狗屎运,这场因为球队首发门将受伤无法进行比赛,让他这个坐了好几场冷板凳的替补门将上场。恰逢教练西奥多来到西班牙度假,看到了他的表现,当即决定签下他。
本来是对自己极有纪念意义的英超首秀,他也想为队友看看教练西奥多并没有看错人,或许是因为太紧张,上场前紧张的出汗就算了,还在场上被对面前锋在争夺球权时不小心踢了一脚,之后脑子就一直晕乎乎的,手脚发软,让原本都扑对方向的一颗球因为扑救力度不够擦指而过,最后被对面以3:2的比分绝杀了,如果能扑出那颗球,至少能够进入加时赛,以队友的体力优势,肯定就还有机会,可惜事与愿违。
今天还是姐姐莱拉的生日,他什么都没准备,甚至在零点的时候还在自责。姐姐本就因为自己前往英国踢球后的鲁莽决定而感到很不满,加上这次又没踢出成绩,刚刚这通电话就是和姐姐莱拉大吵了一架结束。
加雷斯一个人坐在球门旁边,想到因为语言不通,这几天生活处处是绊子也就罢了,还和姐姐莱拉吵架,比赛首秀又输了球……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无比想念家乡巴西的海风。他缓缓低下了头,只想把整个脸埋进手套里,不管是怎么样都好,让他拥有这几秒吧。
过了一会,加雷斯还没从那种状态里缓过来,却听见了几声女孩的玩闹声。他抬起头,看到远远走来两个挽在一起的女孩。他本想着起身走掉,但是距离她们并不远,她们肯定看到自己了,当着她们的面走掉未免显得太过刻意,好像自己是一名多么受粉丝困扰的球星,实际上是个刚因为输了一场球躲在这里逃避现实胆小鬼。
白鹭是一周前来英国的——为了躲避父亲“可怕”的控制欲。白鹭的家境可以称得上不错,父亲却非想撮合他和朋友家的儿子何行结婚,因为他俩在父亲眼里看起来般配。母亲本就对何行满意的不得了,自然也是顺水推舟,每次工作一回家就要被问和何行发展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云云之类让白鹭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题。
正好和她关系一向好的表妹白依灵有个外派翻译的临时工作,就跑来英国换换心情,相信过了这几个月,父母能明白她和何行只是同事关系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更远远谈不上结婚。
白依灵带她来熟悉一下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场地,顺便带她出来透透气,她却临时被一通工作电话叫走了,只好让她一个人随便逛逛,一会晚饭时间过来接她。她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空旷的球场上没剩下什么人,球赛结束,观众都走完了,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
就在这个时候,白鹭看见了加雷斯。
这是一个夜空中看不见星星的夜晚,天气很凉,整个球场仿佛只剩下他一名球员。他有着一头茂密的黑色卷发,明明有一双长腿却屈着双手抱在胸前,看起来像个被抛弃的小孩。棕绿色的眼睛里装满了眼泪,憋的眼周发红了也拼命不让它落下来,看起来像森林里即将冲向悬崖下的河流。
“Hey, you okay?”白鹭关心地问道,但是那个男孩却是一脸茫然的神色,他是听不懂英语吗?
这个男孩实在是让人在意,我并不是经常向陌生人搭话,这样大脑还没反应,却先开口说话的情况倒是不多见,要不……试试葡萄牙语?要是葡萄牙语也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依灵试试看了,我的西班牙语只不过是初学入门罢了。“Ei, estás bem?”
加雷斯听到久违的熟悉语调,纵使带了些外国口音,但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愣了。球队里有很多不同国籍的人,有说英语的、有说意大利语的甚至有人来自中东,西班牙语还能稍微听懂一点,他竟然是球队里唯一一个葡语系的球员,这还是他来这里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听见葡萄牙语。
白鹭看着对方呆呆的样子,甚至眼睛里的眼泪都停止流动了似的,就从包里不停翻找,找出一包纸巾拿给他。
看来还是听不懂啊,可能是个意大利人,亦或是个德国人?白鹭这么想着,又从包里掏出来她平时吃的Nobel酸糖递给了他。
“Take a candy. Everything will be all right.”
加雷斯的手还停留在原来的姿势,就那么朝上平放在膝盖上。白鹭也没嫌弃那满是汗水和泥灰的手套,凑近轻轻的把一包纸巾和几颗酸糖放在手上,看着他呆愣的眼睛不由得笑了一声。
面前的女人身材很高挑,穿着一条带着希腊元素的白色长裙,露肩的设计能看到左肩上有一颗小痣在发丝的缠绕之间若隐若现。她是个纯正的东方人,黑而直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间,浅琥珀色的眼睛又为她整个人添上了一股神秘色彩,仿佛是银河里流动的月亮。
这是……一包纸和几颗糖果?
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沉默没有说话,加上今天比赛一直在喊来喊去,也不知道自己蹩脚的英语和手势队友能不能理解……加雷斯尝试发声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本来想谢谢这位陌生女士的好意却没有办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