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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园小吏(上)

孤臣孽子—独狼与三藩

在斜阳中,大家慢慢踏进了一方青砖围就的小园。抬眼看去,十几株漆树虬枝盘曲,树皮皲裂如龟甲,新抽的嫩叶泛着薄金,叶尖垂着昨夜的雨珠,坠在树根处半埋的陶瓮上,叮咚作响。

小园的东南角立着歇山式凉亭,檐下悬着褪色的"采漆"木匾,墙上散着几片暗红漆痂,许是去岁匠人刮取生漆时飞溅的残痕。漆园西侧砌着半人高的石台,蚌壳垒成的浅池里汪着半凝固的漆液,在夕阳中泛出幽玄光泽,隐约倒映着几竿青竹摇曳的碎影。

正当大家伙沉浸于欣赏这个漂亮的小园时,一个幽倩的人影从园内的小屋中走了出来。

“师姐?”小张很是惊讶,其他人也是一样。虽然黛梓漆这个四旬女子心性沉稳,平日里不多言语,但她一开口时,阐述的那些真知灼见还是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黛梓漆点点头道:“你们来了。”不想这个悬都故事,竟然和她有关。

黛梓漆将手一挥,一处画面显现出来。

“如何才能达到器与诗的平衡。”

黛梓漆出生在一个做漆器的工匠家庭,由于自家的产出工艺精湛,口碑较好,慢慢积累到了作坊的规格,所以家里也有些许资产,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梓漆简声,丽容呈才,陈舞态,开吹台,猎悲风,遡秋埃。”

在被漆林与陶轮包围的童年中,她仔细观赏着一件件经由那些工人的手,从点点的泥液树汁开始,最后融汇作一件漂亮的漆器,实在是好玩好看极了。

在这其中,她与一个瘸腿的叔叔玩得很好,经常相互谈天、玩耍。这个叔叔还给她留下了好些漂亮的东西,说他自己没有孩子,这些东西便留作梓漆以后的嫁妆。

年幼的梓漆便在父母的疼爱与细心培养下长大,慢慢地有了些学识。本来这样下去,兴许她就是名扬一方的小才女,虽然比不上那些金陵大名人,但也足矣。

然而,崇祯年底,家里来的一位老师,意外改变了她的人生抉择。

这个老师很是奇怪,不像那些寻常的教书先生,总会有些非同寻常的表现——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找见的这人。

不过说实话,他为人不古板,很有趣,除了规定的功课外,在很多地方会满足她的好奇心,这叫梓漆很是高兴,一些不敢向大人询问的话都能问出口来。

“诶,他们是不是最近要搞什么动作。嘘,先生小声讲讲,我爹娘都不准我打听。”

“兴许是吧…”

“您说,这个世界为什么一定要是这样呢…”

“是啊,我也好奇。”黄嘉琪面色麻木说,这句似乎在问自己,“为什么是这样。”

“那您又是怎么想的呢?”

“老师也不想那样啊…”黄嘉琪想着自己曾经遭遇的那些苦难(虽然很多是自找的),在大腿旁握紧拳头,来回敲打。如果不是因为教书的时候要文明,指不定把“该死的”几个字骂出口了。

“所以外面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了啊…之前偷听大人们说,情况不太妙。”黛梓漆问。

“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好。”黄嘉琪说。“现在我想明白了,那些事其实和咱没关系的,真要来了,躲也躲不过。咱又不是内阁首辅。”

“不不,我要听的。”黛梓漆道。

“好吧,那我讲讲。”

于是,黄嘉琪接连给她讲了现如今的四处流窜反军、朝中与地方上的东林复社、以及自立山头的几个将军割据形势。顺带着,还讲了晋朝和宋朝的一些往事来举例子,作为比照。

“先生,我听说像你们这样的读书人都很喜欢结社,对吗?”

“呃…是的,我和我的朋友会聚在一起。”

“那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呢…”

“一些乱七八糟的,比如作策论?分析辽东战场每况愈下的病因,讨论火耗淋尖运行途中的亏空。”黄嘉琪回想着,说道。

“我也要学…”

“莫谈国事罢…老师曾因此犯了鲁莽的错误。”黄嘉琪制止道,“你个女孩子家的,有的课文学就不错了,掺和那些干什么。”

“凭什么嘛。”

“诶,今天的功课,你学会了么?”黄嘉琪觉得讲的闲话差不多够多了,便转移了话题道,“这才是要紧的,你父母花钱请我来的,能和你那几个兄弟一起上学,已经很幸运了。”

“嗯嗯,会了。”接着背了今天的课文。这些东西学得很快,也不那么有趣,但为了从老师口中多套出些外面世界的话,黛梓漆还是老实地背完了。

与黄先生交流的话激发了她往深处探索世界的兴趣。虽然时日不长,却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最怜寻常百姓家,荒烟总似乌衣巷”。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但当然,她的胆子是没有达到那些“清流人士”的飘渺展望,只是比一般人多出些悲天悯人的感伤与念想。不过由此,叛逆的种子被埋在了小小的梓漆心中。

另外,这个老师还会拿棍子在后院内操练,梓漆就蹲在墙角看,有时候自己也想上前陪老师耍耍,但终究还是没出去打扰他——毕竟要是老师知道了自己偷看他,估计就不会再跑后院发疯了,那也就没得乐了。

不过倒是有一次,她确实向前询问了。

“先生,先生?”

“啊?”靠在墙角抱头的黄嘉琪愣了一会。

“先生,你怎么哭了。”梓漆拿来了手帕,为先生揩泪。

“没,没事…”看到学生这样关心,黄嘉琪不免羞愧,推脱一番,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水,忘去那些年的狂妄带来的伤痛。

我想你,古怪的,坚持未跻身主流。究竟是不愿,还是牺牲不够?唉,也行,这样的日子也好罢。

可惜,这样的日子不到一年,这个先生说外边彻底乱了起来,就辞去教书工作走了,而且再也没有音讯,自家院内的事归于平常。

不久后,清军自中原南下了,炮火声中,金陵二十四桥遍地狼藉,长江流域腥风血雨,家里的产业遭到了很大打击,亲朋死伤惨重。最后,只剩下了一小片漆林。

从凌乱归于宁静的局面中,黛梓漆逐渐地长大,在媒人的安排下,与当地一个做吏的小家公子结了婚,在许多人眼里也是一桩令人羡慕的幸福佳话。

可当黛梓漆再次盯着自家十几年前生产出来的那些漆器时,心中总不免微微荡漾,件件都带有物是人非的痕迹。

这千熬百煮的漫长生活啊,最后你的故事会留在史册中——而我在你的背后树立而沉默,人们认定我的平庸。

丈夫相貌堂堂,温润如玉,待她很好,只是金钱鼠尾的打扮,不免叫人膈应——可当时大多数人都这样逆来顺受了,也不是他的问题。

又有谁甘心呢…想那两千年前在漆园打杂的庄周,纵然嘴上欢快,可是否又曾有类似想留在史册中的煎熬心绪呢。

在这漆园内这千刀百里地采收,若能随愿又怎会为柴米发愁。

听闻了柳如是、卞玉京等女子的事迹,黛梓漆心里痒痒,若得如此,那此生再无欲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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