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底下,一个身着青衣、头戴金冠、脖上挂着长串珠子,脸上留着两撇胡须的青年,正挥着一把银剑,对着面前的敌人进行攻击。
正与他对峙的,是一只体态丰肥、叫声洪亮、咄咄逼人的大鹅——不得不说这实在有些怪诞。然而比与鹅对战更为怪诞的则是,尽管青年看似武艺高强,装备精良,却被那只吊睛白额鹅频频被打倒在地,那把剑压根就捅不到鹅的皮肉里去,像是着甲了一般。
见近战不行,这青衣侠客便赶忙换上淬火箭,跳上箱子准备远程击杀,然而这只大鹅的实力过于彪悍,还没来得及拉满弦,便将两只鹅掌踏得飞快,一路飞跑向青年,对着他的身子连连啄去,叫人格挡不及。
青年侠客又接连使用了飞踏与蛤蟆功等江湖奇术,可依旧丝毫没有作用,最终还是在鹅翅与鹅嘴的猛烈冲击下,连连退却,四处跳逃,终究在大鹅追杀中败下阵来。
“真是的,又死了哇…咋能这么菜,居然连只鹅都打不过,这也太折磨人了。”小方不满地摘下耳机,把电脑一关,愣愣地杵在桌前,回想着自己最近一无所成的人生。
“哎呀,对了,今天可是要去看望福生的。怎么差点给忘了啊。”忽然,小方看了看手表,猛地一拍大腿道。赶快拿了斜挂包,走下寝室,骑车,到地铁站,往市区的医院赶去…
踢踏踢踏,绕过医院里重重的障碍,踩上一级级的阶梯,来到了朋友的病房。在询问过后,他推开房门,只见自己的好友陈福生身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盖着洁白的被子,坐在床上,默默地拿着床头桌边的水杯。
“我来了。”小方急匆匆地放下斜挂包,坐到了陈福生的床头边。
这时候医院的灯光闪过,小方觉得刺眼,便迅速眨了几下眼睛,不想原本的意识模糊下去,等到再清醒的时候,他对世界的感知已然全部变了。
“赵,赵闻道!?”
虽然赵闻道和陈福生共用一张面孔,但现代打扮的陈福生,少了许多黑袍道爷的威严,给人的感觉更加平和清朗,可惜因疾病缠身,他的气色不是很好。
小张转头看了看周遭洁白的瓷砖与地板,各种不认识的稀奇仪器,以及窗户外走廊上那些身着白色大褂的医护人员,他很是吃惊。
“你,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小张回忆着先前在山上的经历。那时候赵闻道为了对抗怪狗造出来的太空幻境,将天眼打开,流出了很多奇怪的东西,然后自己和师父下落回地面,而赵闻道却不见了踪影…
陈福生点点头,似乎对小张的反应早有预料:“我先走一步了哈,没想到吧?咱可在这碰上了。”
“这…”小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躺在病床上的陈福生没有多言,只是放下水杯,轻轻一挥手,如此,面前这人的意识就有两份了,现在的他即是小张又是小方。
“啊,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先走一步…你这病症怎么样了。”小方说。
“唉…我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医生都检查不出来…我之前要说但怕你不信。可现在你也和我一样了,哈哈哈。”陈福生爽朗地笑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方还没说完,小张便急着回话:
“神奇,你快仔细讲讲。”
“喏,你看,我的武器还在这吧?”
先前在山上对抗邪祟时威风凛凛的昭韬伞,在如今就是放在床底的一把普通黑色雨伞。
“嗯啊,所以呢?”小张问。
“简单来说,我可以灵肉分离,穿梭在不同时空中。只不过在旁边这些人看来,我在这个世界只是休克罢了。”陈福生说。
“诶,所以当时咱在殿堂里遇到的那帮家伙,他们就说过你可以接触后来之世是吧?然后接着我又问了你那是怎么回事,你说还不能告诉我,现在看就是这个意思了么?”
“对的。”
“那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在每个人的心底,都有那么个‘忠’字。这个‘忠’的背后,蕴含着无限的潜力。”
“嗯,是的。”小张想了想,点点头,“所以和你做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的,只可惜哇…”陈福生慢悠悠地道,接着拿起水杯又喝几口。
“可惜什么?”见陈福生半晌不说话,小张赶忙追问道。
“可惜我心眼子不够多,这忠字就缺了底下半边,所以我就叫红中老大了。”
缺心眼?这词用得也忒狠了罢。不过小张实在是不知道为啥他会说自己缺心眼,之前和赵高人在山上一起降妖除魔的时候,可没觉得他有啥缺心眼啊。
“原来,红中老大是这个意思么…”小张稀里糊涂地应道,“那你找到我们是有目的么?”
“是的,你们不一样,因为你们是‘孤忠’,你们对忠的内涵体会得更为深刻,也只有你们才可以破除这世间的无尽轮回。”陈福生说。
无尽轮回…人世间向来不公…忠臣良将……
小张寻思后叹气道,“所以你说的,是那个意思啊…难怪。”
“哈哈…”陈福生打开床头的笔记本,翻出一页给小方/小张看。
什么是忠,什么值得忠?当世间没有一个符合你心中所想的地方时,又该何去何从?毕竟,忠的含义向来是复杂而深邃的,进步与落后,固执或变通,都难以一言尽说。
人们一面歌颂兴善除恶的武王伐纣,一面又会称赞采薇而食的伯夷叔齐;历史一面痛斥着暴虐无道的大秦王朝,一面又留下了种五色瓜的东陵故侯。
看着如此错综复杂的列举,小张心中搅成了一团麻绳。
“该换药了。”访友时间到。于是乎,与陈福生告别,小方走出医院,回学校寝室去了。
时近年关,老师送了些米糕糖,而校友送了一个鞭炮的乐高积木。拆开包装,尽力用手捏住那几毫米长宽的小块,勉勉强强地将它们拼叠在一起——这是小方第一次玩这种东西,而意识在其身上的小张也顺带着体会到了未来人的乐趣。
花费一个多小时,感觉最难的是底下的两层积木,很容易手滑给撞散了,往上便简单很多了。整体体验感不错,在这个容易沉溺网络的时代中多少找回些手工的乐趣。
吃过晚饭,在小张意识的作用下,小方点开了古诗词网站,想要寻找张苍水的作品。然而点进去一瞧,此网页成了一个花屏,已然被博彩网站给入侵了。
“罢罢,明天去西湖看看。”小方/小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