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开始寒假的练车时间。小方之前已经把科目一过了，现在到了上手摸车的时候，预备在过年前多加练习。
开车的教练是一位无法焦虑的中年父亲，他对孩子的教育表示很无所谓，因为根本不知道咋办才好。那初二大孩子与老师怄了气，数学故意只考7分，只能和他说随他的便。而老婆辅导一年级的小儿子，经常被那转不过来的脑筋气到，都快抑郁了。
他和小方表示，当今世界压力大，什么事情都不好做，包括自己教练这一行。八年内，他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学车小伙，虽然大部分人还比较和蔼，但有的人就是不愿意沟通，喜欢自作主张，经常在叫他下来练车的时候磨磨蹭蹭，而到了学车的时候又一声不吭，问他哪里会哪里不会根本没反应，一到开车时又问题频出。
“来，吃点甘蔗。”教练拿出一个小袋。
小方拿了一节，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回忆起小时候在老院子里看长辈们削甘蔗皮的时光。
“抽烟么？”教练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问。
“哦，我不抽的。” 小方推辞。
“好吧，你们这个年纪应该多尝试的，趁着年轻，还有动力，什么都试试。”
“哦……我在大学里没啥活动，基本独来独往，凭着一点运气和过路人耍耍。”虽然要干的事不算少，但小方莫名总感觉自己在大学中的生活非常封闭，经常错过许多有趣的活动。
“那太没意思了……可惜我没上过大学，我要是上的话肯定和一大堆哥们天天找些好玩的事情做。诶，听说没，你们家隔壁乡的那个初中校区已经没用了，和你们街道的那个初中校园合并，相当于他们买的学区房失效了。”
“啊…这样么。”小方吐出甘蔗渣，用餐厅纸包裹起来。
“家长都很不满意，要投诉上去讨说法，为这学区房花的几十万块算是白掏了。”
小方叹了一口气，也表示世事无常。
到此，闲话结束，该开始练习了。
小方紧握方向盘的手沁出汗珠，教练忽然指着后视镜：“看，右后方那棵歪脖子槐树。”枯枝在风中张牙舞爪，树皮皲裂处露出暗褐色的疤痕，“记住这个角度——当你分心数它有多少个鸟窝时，方向盘已经转过十五度了。”
第一个直角转弯练习结束后，雾蒙蒙的天**然放晴。
“好油门轻踩，诶，方向盘不要抓死，你握得越紧就死得越快。”教练提醒道。
“啊，我又忘了。”小方知道这些操作并不算太难，但是难免会紧张。
“还有，后脚跟记得别抬起来！很多女司机就是因为一慌，把后脚跟抬了起来，就导致踩错了踏板——别看自动挡就两个踏板，也很容易踩错的。”教练道。
“是是。”小方连忙答应道，格外注意自己的举措。
“别紧张别紧张，看前面的路就好。”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时候，教练扶住方向盘，先帮忙控制好掉头的角度，这样练几次之后就让小方自己把握感觉。
“感觉这个宽度有点难判断啊。”小方发现坐在车厢里，看外面的道路就会觉得格外的狭窄，似乎稍不留神就会磕碰到路边的横阶上，所以有些过分小心了。
“因为你现在还不熟练啊。不过确实车上不太好看明白，下车看别人开的时候你就清楚有多宽了。哈哈，就像我们的人生一样么。”教练道。
……
冬日正午的太阳把训练场晒成锡箔色，难以想象腊月的天气忽然能有这个温度。第三次掉头时，排气管喷出的白烟裹着沥青焦味扑进车窗。已经下车的教练突然推开车门：“来，往刹车盘上喷点这个。”
凉飕飕的制动液顺着小方的手腕流进袖口，刺鼻的气味中，小方看见远处工地塔吊的影子正在水泥地上缓慢爬行。窗外飘来烟味，教练拧开保温杯道：“头转动幅度小一点，转向灯打满三秒再转，记住奥。”
场边香樟树叶子还在滴水，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油门，车突然碾过井盖，“砰”的一声，方向盘猛地往右打滑。
“松油门！”教练在外面提醒道。小方手忙脚乱回正方向，车头在黄线前半米刹住。后视镜里教练把烟盒塞回兜里：“科目二不是开碰碰车，后视镜里看见白线就停，跟骑自行车回头看一个道理。”
不久后，雨丝飘进了车窗缝，气温又低了下去，教练也从地面上回到副驾驶指导。这时节，挡风玻璃起雾了，小方扯着毛衣袖子擦了擦玻璃。路灯亮起来那会儿，他瞄见教练把扶着方向盘的手收了回去。
“今天就到这里吧，开回你家里去。”
雨刮器咯吱响着，副驾驶座底下扔着个褪色的“新手驾驶”挂牌，边角都卷起来了。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啸声中，小张仿佛听见了什么——是远处河堤柳枝拂水的轻响，混着几声鸟鸣，还有碎石子滑落的沙沙声。
“后世人的出行要学这些……不用在马和驴的背上颠簸，也好，就是看着好危险。”看完小方这一日的练习，小张感慨道，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见识多少这样的东西。
就这样，小方开着教练车，出了训练场地，往五公里外的家中去，一路风景不说。
只是，这次穿越隧道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之事。
“诶，是石坛，是那个石坛！怎么来的时候没看到呢？”看着隧道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一大个空间，小张很是疑惑。
石坛东南角的青石板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立马引起了小张的注意——那分明是先秦巫祝的占卜符号，可最后一笔却突兀地转折成现代简体字“止”。正当他怔忡时，隧道顶端的电灯突然剧烈闪动，石砖接连爆裂作响，似是头顶的万千星辉在幽暗中明灭呼吸。
恍惚间，小张的意识穿过了车窗前方的玻璃，飘荡到了那个石坛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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