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之外。
一队人马正匆匆而来，马车之上画着神鸟大风旗，是北离萧氏皇族的标志，应是宫里派来的人。
雷梦杀与洛轩出门迎候。
马车停了下来，穿着紫靴的年轻太监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雷梦杀“李公公？”
雷梦杀认了出来，是在御书房当差的太监，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五大监。
李公公挽了挽帽檐边的珠子，看了雷梦杀和洛轩一眼：“哟，好久不见灼墨公子与清歌公子了。”
雷梦杀和洛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洛轩“不知李公公所来何事？”
“陛下传祭酒先生入宫。”李公公缓声道。
雷梦杀和洛轩相视一眼。
雷梦杀“师父，好像出去了。”
李公公笑了笑：“咱家可以等。”
李长生“不用等了，李公公，我们去吧。”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众人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李先生与那百里东君正缓缓走来。
“祭酒先生，许久不见了。”李公公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眼神瞥了一下百里东君，“这位就是……”
李长生“多嘴了。”
李先生幽幽地说了一句。
李公公急忙退了一步，伸手道：“请。”
李先生一步跃到了马车上，笑道：
李长生“皇宫，许久没去了。”
望着马车快速地离开，百里东君困惑地看了雷梦杀一眼：
百里东君“二师兄，师父怎么会被突然喊去宫里？”
雷梦杀“或许是因为叶鼎之吧。”
雷梦杀喃喃道，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百里东君一眼，
雷梦杀“又或者因为……”
】
司空千落“皇帝要见李先生？”
萧瑟“忘了吗？学宫是皇族所设，祭酒也是朝廷官职。
萧瑟虽然因李先生的江湖地位也多有宽待，不必上朝和参祭，皇帝特别要见他的时候也是不方便推辞的。”
唐莲“皇帝是因为叶鼎之的事情？”
无心“不只吧，应该还因为百里东君。皇上早就想对百里东君下手了，如今李先生却收他为徒，也是跟他为敌了。”
雷无桀“是不是就是这次李先生揍了那个坏太监啊？”
沐春风“你说的很有道理，要是皇上想对李先生动手，大监肯定要出手的。”
【御书房。
门口两根柱子上写着一个对联：谈笑风云涌，举目平苍生。字写得潦草霸气，仿佛要从柱子上飞起一般。
李长生“啧啧啧。”
李先生上下打量着这幅对联，连连摇头，
李长生“字写得还行，有意思，联写得太次了，装霸气。”
李公公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谁敢这么说天子御书房门口的对联？
可一身龙袍的皇帝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却是满脸笑意：
“先生当年为我赐了这一联，我还炫耀了许久，可如今先生自己也看不上眼了？”
李长生“人嘛，总是会对过去的自己嗤之以鼻。”
李先生抬起头，微微一垂首，就算是行礼了，
李长生“参见陛下。”
“先生里边请。”皇帝搀过李先生的手，走进了御书房之中。
李长生“陛下这次叫我来，可有什么事？”
李先生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道。
皇帝陛下年纪也近六十了，身上没有帝王的威严之气，倒有几分儒雅，给人一种莫名安详的感觉。
太安帝叹了口气：“孤年少时好诗书，不好武，在皇子之中不被看好，可偏偏身边有两个好兄弟。
一个出自云溪叶氏，一个来自西林百里家，都是难得一遇的将才。有他们二人辅佐，孤平了几次大乱，才有了后来坐上皇位的底牌。
可许多年前孤犯了一个错，至今也依然时常后悔。方才听了一个消息，所以想谢谢先生。”
李先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下：
李长生“陛下是感谢我救走了叶鼎之？”
太安帝长叹了一声：“是。”
李长生“既然错了，何不平案呢？”
太安帝脸色一红，没有说话。
李长生“罢了罢了，无非就是帝王颜面。”
李长生“可只是这么一句感激的话，需要特地召我入宫吗？陛下不说，我也明白。
李长生陛下难道忘了，当年你们三人为何能够平乱？”
太安帝瞳孔微微一缩，点头道：“孤自然明白。此次叫先生来，其实还有一事。孤听说先生又收了一名弟子，那弟子——姓百里？”
李长生“百里东君。”
李长生“就是你的另一位结义兄弟百里洛陈的亲孙子。”
“他是洛陈的孙子，来了天启城，我应该见一见。”太安帝缓缓道。
李长生“不必了。”
太安帝自即位之后，很少再听到这个词了。如今忽然听到，他甚至都愣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生气，只不过脸色不再那么温和：“先生，不是说从来不过问朝事吗？”
李长生“百里东君入天启，只为拜师，不为其他。陛下找他来，才是朝事。”
太安帝眉头紧皱：“可堂堂镇西侯的孙子入了天启，不来见孤，不成体统。”
李长生“那你就去问镇西侯的罪，你已经杀了一个兄弟了，要不要杀第二个？”
李长生“放心吧，百里东君不会一直待在天启城，马上就会随我离开天启城。几年之内，我们都不会回来。”
太安帝垂首微微一思索：“可先生你是祭酒……”
李长生“放心吧，祭酒的位置自有人来做。”
李长生“陛下若没有别的事，我便走了。”
太安帝叹了口气：“先生，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有点过强了？”
李先生笑了笑，耸了耸肩：
李长生“有吗？”
“在先生面前，孤觉得先生才像是君王。”太安帝苦笑道。
李先生摇了摇头：
李长生“我本是天上仙，人世君王，可别想折煞我。”
他甩了甩长袖，不再理会太安帝，径直地走了出去。
李公公看着他走了出去，凑近站到了太安帝的身边，低声道：“学宫李先生……未免有些太过于嚣张了。”
“你不懂。”太安帝轻轻叹了一声。】
温良“感觉这个皇帝很温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萧凌尘“要是真的温和怎么会有叶羽将军的冤案呢，不过是在李先生面前装个样子罢了。”
萧凌尘不屑道，他看着这皇帝虚伪的样子想起了父亲和明德帝。
雷无桀“他不会武功？”
雷无桀，北离皇帝多习武，虽大多不算一等高手，也多不差。
萧瑟“会，但是武功很低。就像他说的，要不是有叶羽和百里洛陈帮助，皇位上的人不会是他。”
雷无桀“那为什么他还要杀了叶羽？”
萧凌尘“因为权力，叶羽也好，百里洛陈也罢，他们都手握重兵，只要他们想，便有机会换一个皇帝。
萧凌尘就算他们不会这么做，这个好兄弟也不想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沐春风“就像当年琅琊王的事一样？”
萧崇“不一样。”
一直看着这一切，听着他们讨论的白王殿下终于开口了，
萧崇“叶羽只是手握重兵，他的地位更像是如今的大将军叶啸鹰，除非他自己想，没有人会主动提出希望他坐上那个位置。
萧崇而琅琊王本就是皇室子弟，在军中和朝堂都有极大的声望，也有传言说先帝留下的龙封卷轴中就是他的名字，就算他不愿意，也有不少人想把他推上帝位。”
萧凌尘“但他们的结局是一样的。”
李凡松“李先生是真的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李凡松看这紧张的气氛，开口道。
无心“他是天下第一，自然是有他的傲气。”
沐春风“但是朝廷官职说不做就不做，连下一任都自己定了，完全把皇室当摆设啊。太安帝对他动手也可以理解了。”
卢玉翟“没有皇帝能忍受得了这个的。”
唐莲“接替李先生的人就是师父在易水见到的书生？”
唐莲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一眼就认出秋水决的人。
叶若依“是，就是他。”
叶若依肯定了唐莲的推测。
【李先生乘马车簇拥而来，离去时却无一人相陪，从御书房到宫门，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的一条路，也没能平静的走完。
走到一半，遇到了大监浊清；又走了几步，见到了国师；
又走了几步，他有些不耐烦了，足尖一点，冲着宫门的方向急掠而去。所过之处，皆人仰马翻。
李先生几乎在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来到了宫门之处，他忽然一跃而起，站在宫门上望向御书房。
御书房之外，高手都因他这一举动心生忧虑，刚刚退下阵来的大监和国师站在最外侧，神色凛然。
“大监，紧张了。”国师微微一笑。
大监惨然一笑：“就怕毕生修为，今日毁于一旦。”
可那李先生坐在宫门之上，只静静地望了御书房一柱香的时间，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便离去了。
李长生“算了，不吓你们了。”
他淡淡地说道。】
雷无桀“皇帝要对李先生动手！”
萧瑟“这场召见就是个试探，要是李先生的态度还一点，这就是个试探，但李先生可不在意皇帝，这就成了杀局，但大监可拦不住李先生。”
李凡松“国师也到了，他也会做这种事？”
李凡松疑惑，他总觉得国师不会是这种人。
叶若依“皇帝下了令了，国师要是不到有点不好看。而且国师主要是担心李先生生气了对皇帝下手吧。”
雷无桀“李先生听着这儿是生气了？”
沐春风“我问什么觉得虽然李先生生气了，但他就是停在这儿就是为了吓一吓皇帝。”
无心“很合理，李先生那么爱恶作剧，逗一逗他报复一下也是他的风格。”
【
百里东君“二师兄，我如今算是正式拜师了对吗？”
雷梦杀“当然啊。仪式不都走完了吗？”
百里东君“那么请问，我的师父呢？”
学宫内院中，百里东君和雷梦杀相对而坐下了一下午棋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一连三日，他都没有见到自己的这位师父了。
雷梦杀“李先生从来不直接教弟子，都是让弟子自己学的。”
百里东君“那我拜这个师父有什么用？”
雷梦杀“你以后就知道了。”
】
卢玉翟“师父不教弟子，那拜师还有什么用？为了说出去好听？”
唐莲“只是不教弟子武功吧，不过李先生的弟子本来就都有师承。”
沐春风“但听雷前辈的话，李先生也不是什么都不交的。”
飞轩“看下去就能知道雷前辈话里的意思了吧。”
【在他们身边，谢宣正在静静地看书，百里东君与他相处了几日，发现谢宣除了吃饭睡觉，每日便是像尊雕塑一样地坐在那里看书。
雷梦杀“以前听人说世上有书痴，我本来是不信的。直到当年遇到了谢宣公子。”
雷梦杀“谢宣公子，今日看什么？”
谢宣拿起书，甚至懒得说话，直接让雷梦杀看。
雷梦杀“胧月剑法。”
雷梦杀“你在看剑谱？”
百里东君“二师兄也懂剑吗？”
雷梦杀“我出生雷门，自小就不能碰刀剑。
雷梦杀不过我妻子是心剑传人，所以我听过这胧月剑法，是一门已经失传了高超剑术。
雷梦杀只是谢宣公子，你只看书，不实练，能学会这剑法吗？”
谢宣“我在心中练。”
谢宣翻了一页，淡淡地回答。
雷梦杀“心中练？”
谢宣“我在阅书，看一招，心中的自己便用一招，一本书看完，剑法也就学会了。”
谢宣又翻了一页。
百里东君“谢公子也是高手？”
谢宣“没有打过架。我们师门向来以礼待人，门人几乎都不会武功。”
雷梦杀半调侃地追问道：
雷梦杀“那么若是有人讲礼实在讲不通该怎么办？或者这个人就是不讲理，该怎么办？”
谢宣“那就揍得他讲理。”
百里东君“可你们不是几乎都不会武功吗？”
谢宣“几乎都不会，就证明有人会。我有个小师叔，学问很高，武功和学问一样高，在师门内司职打手，谁不讲理，打！
谢宣谁讲理不听，打！打到听为止，打到服气为止！”
谢宣看完了一册书，将书收了起来，竟没有拿下一本，而是喝了口茶，微微一笑，
谢宣“许久未见，有些想小师叔了。”
】
司空千落“谢先生真的好爱看书啊。”
萧瑟“所以他是儒剑仙，连他的剑都叫万卷书。”
萧瑟笑道，真要说起来，五大剑仙中他最尊敬的就是儒剑仙的。
雷无桀“在心中练剑也可以吗？”
无心“要是不可以，谢先生怎么成的剑仙。”
萧瑟“实际上，没有人见过儒剑仙用全力的样子，就连师父也没不知道谢先生的剑到底能有多强。”
李凡松“没人见过吗？”
萧瑟“谢先生本就不喜欢动手，一般的人也没办法让谢先生用全力。能做到这点的，也不会非逼着谢先生动手。”
唐莲“其实二师尊一直都想和谢先生动手的，但每一次谢先生都避着不见人。”
李凡松“不过这时候谢先生虽然看剑术，但其实基本不会武功的吧。”
李凡松道，青城山的望气之术虽然要见到真人更准确一些，但这样也能看出一些。
萧瑟“谢先生出身山前书院，那可是人称‘山前无路，一步登天’的地方，不逊色于稷下学宫。他的学生很多，朝中有名望的大官也很多都出身那里。
萧瑟只是山前书院的规定便是学生离开后便不准提起自己曾在山前书院求学。所以他的名声没那么大。”
萧瑟“但是既是书院，便基本不练武。山前书院这两代武功高的人便是谢宣先生和他的师叔陈儒先生。”
李凡松“易水河边的书生就是陈儒先生？”
叶若依“对，李先生离开后，成为学宫祭酒的便是陈儒先生，也就山前书院的陈儒能震得住学宫和天启心怀不轨的人了。”
卢玉翟“不过陈儒先生的武功真的那么高？”
萧瑟“很高，有记载的比试中，他只输给过李先生。”
只输给过天下第一，就算不是第二也不会差太多了。
【百里东君有些不敢相信，雷梦杀向百里介绍起谢宣的师门。
谢宣“至今为止，我们山前书院讲不通道理的，小师叔也打不通道理的，只有一个人。”
谢宣叹了口气。
百里东君“谁？”
百里东君好奇道。
谢宣破天荒地翻了个白眼：
谢宣“李先生。”
百里东君和雷梦杀相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谢宣“师父说不过李先生，小师叔打不过李先生，最后只能约定，帮李先生十六个小忙，一个大忙，然后李先生就别再来找山前书院的麻烦了。”
谢宣抬头望了望天。】
“李先生啊！”
众人都忍不住叹道，看了这么久，对李先生的高手滤镜早就没了。
【陈儒入了天启，没去学宫，而先后去了钦天监和大理寺，见了国师齐天尘和大理寺卿沈罗汉，半开玩笑的说来拜山门，也告诉了沈罗汉他来天启的目的。
学宫内院。
雷梦杀和百里东君交谈间，李先生回来了，躺在树上喝着酒，还哼着小曲。
雷梦杀见怪不怪：
雷梦杀“师父今日心情不错。”
李长生“俗世已尽，一身轻松。”
李先生仰头喝下一口酒，随后唤道，
李长生“东君。”
百里东君“弟子在。”
李长生“那日送给你的《酒经》，可有看啊？”
百里东君“弟子看了一些……那书上的酒……”
李长生“正是你这些年喝过的酒，不过你师父都换了名字给你喝，你对其中那些酒有兴趣？”
百里东君“有一道酒名孟婆汤，喝了就能忘记前尘往事，可那酒的酒引我却连看都看不懂……”
李长生“孟婆汤，忘忧酒，不是尘世应有。酒引在海外仙山，你想去吗？”
百里东君“海外仙山？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李长生“有的，我有一个朋友，和他的弟子就住在那海外仙山之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在凡尘太久，怕是要输给他们了。
李长生不过人间也有奇景地，不比仙山差。”
李先生微微有些醉意，不知是酒醉，还是因那想象中的风景醉了，
李长生“那一处，叫风花雪月。”
百里东君“风花雪月？”
百里东君不解。
李先生仰头饮下一大口酒，点了点头：
李长生“风花雪月。”
】
雷无桀“孟婆汤，还不是人死了才喝的东西吗？”
唐莲“是，也有一种酒叫孟婆汤，师父一直想酿出他来，但现在也没成功。”
沐春风“世界上真的有海外仙山吗？”
无心“李先生既然说有，那就是有。而且他提到他朋友去了那里，那就不会是在开玩笑。”
无心不认为他会在这种地方开玩笑。
萧瑟“有传言百里城主曾到过海外仙山见过仙人，才能在十二年前赢了叶鼎之。”
落明轩“李先生最后提到的风花雪月就是雪月城吧，这也就是大城主他们会到这里的原因？”
唐莲“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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