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白色的世界。
周围嘈杂不堪,各种声音混杂,哭泣的,呼唤的,冰冷的,深刻的,汇聚成一汪混乱的海洋,将他淹没其中,浑然一体,让他也无比悲伤;卡恩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卡车上有炸弹的?不得而知。他大概失去了求生的能力,不然怎么会看见爸爸妈妈,卡恩,科里西亚,路易,阿斯特,马修还有很多自己曾经的战友,长官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他看到爸爸拿着一束鲜花站在光阴深处,他突然想起那套紫色的西服是爸爸为了送他去光荣参军时特地买的;他不是那层再也辩识不出的灰烬,是爸爸。妈妈温柔地站在爸爸身边,手心里牵着一个小孩子的手,那个小孩子甜甜地望着他。
他多么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他大概是要去找他们了。
“莫桑……你要抛弃我了吗?”小孩子突然问道。
“我来找你了呀?”莫桑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
“你找的是过去的我,那么现实中的我呢?你怎么就忍心抛弃了?你是那个‘我’最后的亲人了呀。”小夏威尔望着他,而此刻,清清脆脆的童音化作悲痛欲绝地哭泣呼唤,“莫桑!莫桑!莫桑!我求求你醒醒!求求你别丢下我!莫桑!”
莫桑眼前的白色世界陡然破碎,黑暗席卷,将过去的影子吞没;一股巨大的能量将他从虚妄中推出,缓缓启目,金色的阳光映入眼帘,再仔细一瞧,原来是德国青年颤抖的金色头发。
“莫桑?莫桑?!莫桑!”夏威尔趴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嗓音沙哑;慈祥的主!您将他带回人间!将他还给了我!他呼唤他,整整一个日夜,嗓子都呛出了血,他也不放弃。
莫桑很想告诉他,不要哭,我回来了。可自己伤的很重,短暂失去了语言能力。
“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了。”夏威尔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轻轻蹭了蹭。
他说,当时卡车失去踪影后,他突然觉得心口生疼;他觉得会出事来,就让亚历山大叫尼古拉开车去追他们;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爆炸声,当时的他发疯一样往前冲,看见浑身浴血的莫桑躺在地上,几乎断绝声息。他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当然也包括瓦西里、安德烈,他的爱人萨沙;将莫桑抱在怀里,坐上行军车,前往战地医院急救。
莫桑很害怕,这会为小夏引来祸根。
他轻轻地说着,夏威尔伏倒在他的唇边,仔细地听着他的话,而后用额头蹭着他,“
莫桑,如果你不在了,我又如何立足?就算是看在先生太太的份上,我也不能放弃你;更何况,你是我的小王子。”
莫桑轻柔而痛惜地凝望他,“小夏,安排卡车的,是苏联人。”
他已经说的非常委婉了,能拥有释放战俘权力的,从来只有平调战区的长官;参与过对纳粹和在中国东北对日本关东军的作战。
这里,有且只有一位这样的长官。
亚历山大.伊萨托夫。
“不会的莫桑,他知道你对我而言的全部意义。”夏威尔决定相信亚历山大,他亲密的爱人。
“卡恩不在了,我没有朋友了;莫桑,你是我最后的家人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养好伤,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家。”夏威尔亲吻他伤痕的脸颊,微微笑道。
“莫桑,我把他们的遗物埋葬在朝着德国的高山之上了,他们可以日夜望到美丽的故乡。”
魂兮归来。
莫桑很想依靠着谁,便靠在夏威尔的脸颊上;他现在只有小夏了,他绝对不能再让小夏被人欺骗!苏联人,都是最狡猾的西伯利亚猎人。
夏威尔这一整日都寸步不离,直到莫桑安然睡去,他为他掖好被角,起身离去;得确,他该和自己的向日葵好好解释。
他很疲惫,但还是很小心翼翼地推开没有关上的门,走向穿着衬衫的,还在看书的苏联人。
“萨沙。”
“……”
“我回来了。”
“……”
???
夏威尔.安德塞尔只觉得见鬼了,怎么回事?这么冷淡?
漂亮的德国青年蹑手蹑脚地走上去,从后环住他的脖子,亲昵地撒娇,“萨沙~你怎么不理我了?真的生我气了吗?要不我给你赔罪嘛?”
某个上校依然岿然不动。
夏威尔将他的书抽开,坐到他双膝上,笑眸一弯,“亲爱的伊萨托夫上校,您是醋了?还是醋了?亦或是醋了?”
亚历山大挑眉望向他,冰蓝色的眼眸荡漾着春日贝加尔湖水的粼粼波光。
“醋了。”
亚历山大一向不屑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一直都很高傲。
夏威尔剥开他衣衫上的第一颗纽扣,在他的锁骨上留下暧昧的痕迹,红艳妖娆。
“你是我的咯!”他洋洋得意。
见亚历山大还是没有反应,不过敏锐的夏威尔这一次看清楚了他整个耳朵都红了。先前他被搓圆捏扁的时候,很少能看清楚占有他的人丰富的表情。
于是德国青年壮起胆子,捏住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双唇;冷硬的唇角原来可以轻易地被柔软的舌尖撬开,他的向日葵向阳而生,而在向日葵心里,一直有一片天,天上有个太阳,太阳来自巴伐利亚。
他闲适地靠坐在675椅子上,设计出这种椅子的简直就是天才,完美贴合人体形态构造让趴在他身上的夏威尔有了一种想直接在这里上他的冲动;他开始解开他的羊毛衬衫,亚历山大握住他的手。
“你如果这样做,你就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你既然拥有我,就不能抛下我。
夏威尔让这朵向日葵彻底融入巴伐利亚的阳光里,在他耳畔留下很动听的誓言——我爱你,萨沙。
亚历山大的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平原,春天的平原上绿野如膏;他行走在其中,看见美丽的玫瑰在其中盛放,就像那人微笑的脸庞,瑰丽动人。
他躺在玫瑰盛开的土地上,玫瑰多刺,此刻却用他柔丽的花瓣蹭着他的身体,融入他的灵魂;他心甘情愿地合上双目,在其中含笑而眠。
冬天的西伯利亚的第一场雪。
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