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蝉鸣声撕开初三最后一个黄昏时，宁心蹲在实验楼后的香樟树下，第三十七次把纸飞机投向斑驳的白墙。飞机尾翼沾着未干的水彩颜料，在阳光下划出彩虹般的弧线。

"抛物线角度不对。"清冷的男声突然从头顶传来。宁心抬头，正撞见言和抱着物理竞赛习题集站在树荫下，银框眼镜反着光，校服领口规规矩矩扣到最顶端，"初中学过的自由落体公式，需要我再推导一遍？"

记忆突然翻涌。一年前的初中课堂，她总在课本空白处画小人，而前排那个永远挺直脊背的男生，会在老师转身时悄悄递来写满解题思路的纸条。后来他成了物理竞赛常客，而她的画稿堆满课桌。

"要你管！"宁心涨红脸去捡飞机，却被言和修长的手指先一步截获。少年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机翼上歪歪扭扭的简笔画——穿着白衬衫的男生正在解题，旁边画着个炸毛的小人举着拳头。

"初中时你就总画这种东西。"言和指尖擦过纸面，声音比平日低了半度。他突然伸手，指尖悬在她发烫的脸颊旁又收回，"现在还是......"

下课铃突兀响起，打断了未尽的话语。言和合上习题集，喉结滚动："放学后，老地方。"不等她回应，白衬衫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若有若无的雪松皂角香。

暮色爬上阶梯教室的百叶窗时，宁心攥着速写本找到角落。言和坐在第三排，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坐过来。"他推了推眼镜，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导数公式旁画着个戴眼镜的小人。

宁心心跳漏了一拍。初中时他总说她画的小人幼稚，此刻却......"言和，你......"

"初中毕业典礼那天。"少年突然开口，钢笔尖在纸面停顿，"你塞给我的信封里，除了画，还有句话。"他摘下眼镜，琥珀色眼眸映着台灯暖光，"那句话，我现在才想好答案。"

不等宁心反应，她被突然拉进带着皂角香的怀抱。言和的手臂僵硬地圈住她，声音闷在她发顶："其实一年前我就知道，你画的不是解题的男生，是......"他的唇轻轻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在看他的女孩。"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言和的眼镜磕到她额头，动作笨拙得像调试精密仪器，却固执地加深这个带着青涩的触碰。宁心听见他紊乱的心跳，混着窗外渐浓的暮色，在空荡的教室里荡起涟漪。

中考放榜那天，宁心攥着职高的录取通知书在校门口徘徊。言和背着书包走来，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手里还攥着重点高中的红榜。"我妈说......"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们不合适。"

宁心仰头看他，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她想起班主任总把她的画纸撕得粉碎，当着全班的面说"不务正业"；想起言和偷偷把她的画贴在课桌内侧，被老师发现后罚站了整整一节课。

"那你怎么想？"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言和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等我高考结束，我就去职高找你。"他摘下眼镜，认真地看着她，"宁心，我要和你结婚。"

宁心扑进他怀里，眼泪沾湿了他的领口。原来有些心动，从初中课桌上的涂鸦开始，就注定要跨越整个青春，在盛夏的晚风里，写下最动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