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滴滴答答地响着,我们从月色中去,又在月色下来,乌云一如既往像把云扇,遮住月儿的半张脸。
我们回到了这片星空下,回到了这个家。
我打开了家门,探出了脑袋瓜,伸出手开了盏人户灯,正打算叫上我哥。突然几声咳嗽,使我分了神。
“咳咳咳!”爷爷坐在轮椅上,摸着心口,胸腔上下起伏,呼吸也有些许急促,我不以为然,毕竟也是许久的小毛病了。
但他一看到我,就张大了嘴巴,眼神飘忽不定,停下手中拿着一包泡面的手,我知道他偷偷出来煮宵夜吃了。
“你见到我?”
他侧过头,马上把泡面藏在身后用手比划着什么,最后伸出一根直不了的食指,抵在嘴边,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又开开心心地滑着轮子,向厨房里去了,嘴里还要小心翼翼地轻声哼着小曲。
“喂!有人吗?怎么不走了?又有鬼了,怕了?!”
我哥在我身后,低声以气音催促我,我缓过神来,才示意他走吧。
幸好,我们最终安全无事地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我疲惫地躺在床上,心里甜甜的,我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满脸笑意的睡去。
原来我并没有被遗忘。
第二天一早,我被喇叭声吵醒,我皱着眉头,骂骂咧咧地起了床。
“什么鬼啊!一大早就”哔哩吧啦哔哩吧啦”的!”
我扭了扭脖子,便慢悠悠地走下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警察登门记录的场景。
“什么情况!”
难道我们的尸体发臭,臭到警察都来了?
但这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这时,有人从爷爷嫲嫲的房间抬出一具冰冷僵硬的身躯,是……爷爷?
他在此刻留下的只剩下他脸上安详的神情,还有一大堆烂摊子,他就那样安静且幸福地离开了,离开在这个满是不幸的春天。
我捏紧手心,眼神没有离开那个人影片刻。我微微张大嘴巴,神色有些茫然。
呵。
原来昨天……也只是回光返照啊。
我的心好累,四肢无力低垂,我没办法反抗,也没办法再为胡闹的生命流泪。
我……累了,只得轻轻地感叹一句。
看着他们为爷爷盖上白布,看着妈咪忙前忙后,看着阿爸唉声叹气,看着嫲嫲坐在床上磨搓着手指,眼神涣散。
但或许他们都已看淡,没有痛哭流涕,没有暗自悲愤,他们只是注视着一切的发生,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又或者他们在等待奇迹。
“爷爷会保佑我们的。”
但很可惜这次没有奇迹了。
“嗯。”
爸妈请人把爷爷安放在旧屋,烧了一整天的衣纸,烟火掩盖了臭味,也掩盖了爷爷逍遥的一生。
嫲嫲在葬礼那天没有到场,因为一个可笑的传统,她即使多思念,也只能独自在家,怀念着那些日子。
爷爷躺在漆黑的木盒子里,无声的,宁静的,只有悲凉的号角嚎叫,只有那浓浓的黑烟与他相依,然后再次孜然一身,回归天地。
爷爷终于读完了他的故事,熬过了他的战争,看过了他的精彩。
我双手合十,在火前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将骨灰盒亲手埋在历代的家族坟墓。
天空悄然落下小雨,那也许是爷爷的缘故,也许是他的祝福。
谢谢你,爷爷。
现在…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