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咏线:（1）

"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皇帝抚着龙椅扶手上的饕餮纹，"承先祖功业泽被百姓，申明朝法荡涤奸邪——清丈土地、裁撤冗官、平定边患、抑制豪强...他毕生所求，朕到如今仍未完成。"

庆王突然嘶吼："他不过是个外臣！"

"外臣尚知舍命护江山！"宋墨踏前一步，铠甲碰撞声惊落梁尘，"你身为皇子，却弑父谋逆、涂炭生民！"

晨光刺破宫阙时，乱党已伏法。宋墨留了庆王性命，却终未留住他的生路——宋翰劫囚出逃，行至城门便被苗安素一剑封喉。

昔日万皇后党羽尽皆抄家流放，朱红宫墙映着初升旭日，将昨夜的血痕尽数隐去。唯有御座前那方染血的戒尺，还在无声诉说着忠与奸的较量。

*

皇帝一边亲自读者《罪已诏》，一边走出奉天门去。百官临朗，观听。

“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予一人。”

“今朕痛白刻责，岂声利未远而谗史来间，致使忠臣蒙冤，蒋氏徙罪，是以天谴于上而联不寤，人怨于下而朕不知。”

宫门口，二人一左一右站立着，他们等待的目标只有一个人——

便是阿辞。

纪咏线——

细雨绵绵如丝，沾湿了青石板路。阿辞与纪咏共执一柄乌木伞，墨色伞面悄悄向她倾斜，他右肩的月白锦袍已洇出深色水痕。

她指尖蹭过伞骨上的缠枝纹，忽然仰头看他："真要还俗了？不怕方丈罚你抄百遍《心经》？"

纪咏垂眸时，睫毛上凝着水珠，唇角笑意温柔得能化开雨雾："情字若能求到，百遍经文又如何。"

他指尖轻轻勾住她垂落的发丝，"万佛寺的梨花该开了，想带你去看——让老方丈瞧瞧，是哪个姑娘把我这出家人的心搅乱了。"

阿辞哼了声别过脸，耳尖却泛着红："谁要跟你去。内阁首辅大人日理万机，怎有空管我这小女子。"

"在我这儿，你最大。"纪咏低笑出声，伸手将她鬓边湿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廓，

"从前跟在你身后捡落花，如今想一辈子给你撑伞。阿辞..."

他顿了顿，雨声里的嗓音格外清晰，"这次，换我跟着你走，好不好？"

"方丈吃素，待会儿别盯着素斋咽口水。"

"谁要吃你的素斋..."阿辞话音未落，便见禅房门前立着位白眉老僧。

灰布僧袍洗得发白，颈间一串菩提子泛着温润的光，正含笑望着他们。

纪咏松开手，恭恭敬敬合十行礼："师父。"

方丈目光落在阿辞泛红的耳尖上，忽然轻笑："当年偷藏糖糕给你吃的小丫头，竟长这么大了。"

他拂尘轻挥，卷起几片落梨，"那年你翻墙摔断胳膊，还是她偷了家里的金疮药送来。"

阿辞猛地抬头，正对上纪咏含笑的眼。

他当年做小沙弥时穿的僧衣还挂在禅房角落，袖口磨出的毛边依稀可见。

方丈引他们入内，竹帘外雨声淅沥，案上茶盏浮着几片新采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