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郎扛着水桶回到家时天已经渐黑了,桐野绘站在一旁,看着两兄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丝毫要交谈的意思,无奈的叹了口气,许是受到了回忆片段的影响,桐野绘竟也感到闷热烦躁。
桐野绘轻轻地抚摸着身上的羽织,目光落在有一郎和无一郎身上。他们正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没有交谈,最后默默地爬上了炕,安静地入睡。等到他们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深沉,她才走出屋子,打算出去透透气。
桐野绘漫无目的的晃着,不知不觉就邹到了时透夫妇坟前,坟前有几簇鲜艳的花朵,桐野绘这些天一直寸步不离无一郎,而无一郎最近也没有来这边,因此这些花极可能是有一郎放的。
一想到有一郎曾抱怨过自己父母怎么都不听劝的样子,一时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情绪好,毕竟有一郎的嘴再怎么毒,这都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他也想保护他的家人,他也不希望亲人离去,只不过他过于理智残酷,以至于他忘了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
像为了不让自己孩子身上负担太重而忍下病痛折磨去工作的时透夫人,为了爱人能活更久而奋不顾身的时透先生以及希望能帮助他人摆脱困难的无一郎,他无法去理解和尝试,过度的理智让他忘掉了善恶终有果,忘记了这个世界不全是恶,只记得失去的恐惧与不甘,这让他只想保护着他这世上最后的亲人,无论怎么做,亦或是无一郎最后会怎要去想他,他只想和自己的弟弟平凡、平安地长大,直至生命的终点……
桐野绘缓缓转身,朝着那座孤寂的木屋走去。随着她逐渐靠近,那扇破旧的木门映入眼帘,而耳边也响起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桐野绘心脏猛地一跳,整个人仿佛僵住了,血液倒流浑身发抖,她立马将日轮刀从腰间拔出来,朝屋子里跑去。
‘有鬼,距离太远了,用剑技缩短距离吧……’
这么想着,桐野绘微微张开嘴:“呼——”
‘萤之呼吸三之型——’
‘蝉萤舞!’
桐野绘挥动着刀刃,看着眼前的鬼,毫不犹豫举刀砍下去。
可刀刃却砍空了……
桐野绘一怔,看着留着口水一点点逼近有一郎和无一郎的鬼,满屋子都是喷溅的血液,无一郎身上和脸上都是血,眼神绝望无助,他抱在怀里的有一郎脸色苍白,用一只手死死抓着另一边断臂,断臂处正疯狂出血,他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疼痛使他不断冒出汗珠,明明夏天的夜晚也很闷热,可他却一直发抖……
桐野绘下意识咬了咬唇瓣,握着日轮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手臂上绷起一根根青筋,她什么做不了,感受到四周魔力的波动,看着无一郎愤怒地咆哮,轻轻将有一郎平躺放下,跑下炕上从灶台上拿起菜刀狠狠砸向鬼,趁鬼发怒时,就立马跑出屋子,抱着木材和斧子,眼神凶狠地看着跟着走出来的鬼,把他引到树林里。
‘啊……我忘了……这是回忆呀。’
‘是无一郎的亲身经历、是我改变不了的过去……’
……
“绘儿,你要记住,我们身为魔法师是可以通过入梦去探查过去的虚像的,那个虚像就是回忆,是无法改变的过去,只能让我们去怀念过去的故人亦或是去了解一个人的过往,但一定不能受到回忆影响,不然魔力控制会失误泛滥,永远控住你,找到了吗?”
“那纳克叔叔每次用入梦去见鹭岚阿姨时,为什么要退梦回来呢?叔叔明明很想鹭岚阿姨的。”
“是啊……”纳克看着面前的小桐野绘,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啊,叔叔更应该向前走继续生活下去,而不是沉沦于过去,我想,你的鹭岚阿姨也会希望我们好好生活的,我们的魔力无法干预自然法则,过去就过去了,即便是思念成疾、也必须……努力活下去。”
……
“喂……你还在吗?”
有一郎虚弱地开口,躺在炕上眼神恍惚地看着屋顶,桐野绘一怔,回过神来立马走上前低头想去听有一郎想说什么。
她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未来的无一郎什么都不记得,为什么如此冷淡。现在看来,无一郎他哥哥的这个遭遇令他精神崩溃,现在无一郎出去追鬼了,不出意外他会赢,他一定会赢,他会因为这次的契机加入鬼杀队,成为霞柱,可是代价却是他的哥哥和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的弟弟无一郎……请你救救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无一郎这个傻小子……只想着帮助别人,会忘记危险……”有一郎喘着喘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但我害怕……害怕他也会出事……”
“我害怕他加入那个鬼杀队……会出事……我知道……他有颗善良的心……他和我不一样、不一样……我是哥哥、我要保护他……”
“求求你救救他……我能感觉出来……你不会伤害无一郎……求你替我、陪在他身边……如果……这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那就怪罪在我身上吧……放我弟弟……一条生路……”
随着有一郎的声音渐行渐远,细小的呢喃声不断传来,桐野绘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际逐渐泛起的微光。她轻轻抿了抿嘴唇,泪水悄无声息地沿着脸颊滑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尽管心情沉重,她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为什么白天总是这么迟呢?’
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无一郎浑身是伤地回来,看着有一郎渐渐失去生息,看着天音大人赶来救助,看着那个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被天音大人救下带回去,看着自己强行喂无一郎喝药剂,看着无一郎忘记了很多,就抱着仇恨与愤怒拼命练习剑技……
‘嗯……原来无一郎那个时候就醒了啊……’
‘该回去了。’
……
当桐野绘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看着坐在床上看窗外的无一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眼眶又开始湿热起来。
“无一郎。”
“嗯。”
“都过去了。”
“我知道的。”
桐野绘看着无一郎转头过来,原本失去色彩的眼睛现在变得炯炯有神起来,轻声笑了笑。
“绘……你知道吗?我失忆的期间,个性变得和哥哥一样,就好像……哥哥一直在守护我……”无一郎看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勾起嘴角。
“嗯,我想……既然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那有一郎的‘有’就一定是‘有担当’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