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焰仿佛突然洞察到什么,用力将他拽回他面前。他知道,刚才叶絮并非在跟他嬉闹,每一字、每一句,都是肺腑之言。
显然,眼前的这位同学,已将春时焰视作最亲密的朋友。春时焰心里明白,对待这样的挚友,无论对方遭遇何等困境,遭受他人辱骂甚至殴打,身为好友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哪怕大打出手也在所不惜。
然而,这种行为虽然彰显义气,实则过于冲动与粗暴。
这不仅会触犯校规,要知道,一旦打破校规,就等同于亲手葬送自己的锦绣前程,就像沙漏里的沙粒,一粒接一粒,无情地流逝,直至最后一粒落地,未来才肯罢休。因此,时焰真心不愿看到自己的朋友因他大动干戈,进而违背了规矩。叶絮到了最后也没去和11班的那位男生打架。
在叶絮和时焰看来,白欣真就那样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但实际上,白欣在演戏,装睡得连他们都哄骗得团团转,还装得挺久,一直坚持到上课铃打响才“悠悠转醒”。
而他们俩上课前就嘀嘀咕咕说的那些悄悄话,全被白欣给听了个明明白白。
这一时半会,他俩还完全不知情,自以为白欣真睡得跟小猪似的,哪能想到她会像只躲在暗处、既可怜又可悲的小狗狗,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白欣这一举止,好像是侵犯了什么。
但又说不出来什么。
她缓缓起身离开课桌,手脚显得有些笨拙,开始在桌下慌乱摸索着寻找她的笔。
终于,那熟悉的笔杆触手可及,握在手中的瞬间,她的心情才稍稍平静下来。
原来,下课时一个不留神,笔被她撞得飞离了桌面。
于是,她满心欢喜,步履轻快地直冲教室前方,笔最终稳稳落在讲台旁第一排桌角处。
再看那笔,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记得的地方,这让她不禁纳闷起来:怎么一觉醒来,手轻轻一碰就把笔送出了好几米远?
这事儿透着古怪,难道她睡觉时的“威力”有这么大么?细想之下,这些年还真没察觉到自己有这样的“神功”。
更别提今天她还戴上什么眼镜。
自打找回笔、落座之后,她手里的笔却始终不安分地转动着。
显然,老师的课堂实在让她提不起劲儿,毕竟这可是让全班同学都昏昏欲睡的道法课。
那位道法老师,尽管堪称这所中学的颜值担当,一张脸精致得无可挑剔,可她的教学方式却让人直打哈欠,巴不得伏案大睡。
即使有人不幸被她点名提问,被迫站起身来,周围的同学也只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再者说,她对道法课压根儿就不感冒,不过她对老师倒没那么抵触。她的状态就是:这堂道法课嘛,时而打个盹儿,时而又勉强保持清醒。
可一旦硬撑着不打瞌睡,她就感觉昏沉沉的,困得不行,甚至觉得自己每天疲惫不堪。
究其原因,恐怕是因为她在初中部教师队伍里年纪最轻,16岁才开始执教生涯。
她大概15岁就早早把大学读完了,起初,她刚进大学门的时候才十二岁,一下子就成了全校年纪最小的大学生。
为什么呢?
因为她妈妈特别看重她教育,所以,就让孩子跳级,早点读书,早点去打工,而且这孩子挺可怜的,没多久爸爸就跟初恋跑了,丢下她们母女俩,离了婚。这当妈的也够坚强,离婚后压根没想过另找个人顶替孩子她爸。
为什么呢?她心疼自家闺女,心想着孩子都那么大了,突然面对亲爸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心里指定不好受。
再说了,万一找个继父过来,孩子心里更得堵得慌,眼泪都不知道往哪儿流了。
然而,当时无数人为之倾倒,恨不得将她捧于掌心,极尽呵护。若非时焰心中早有白欣占据,他定会对眼前这位道法老师情有独钟。
更何况,她尚且年少,仅十六岁便已为人师表,其教学风格温柔细腻,言谈举止更是温文尔雅,如诗如歌。
其实,3班同学们课堂上易生困意,并非因其授课有何不妥,恰恰相反,正是她那字字珠玑、句句入心的教诲,如天使般嗓音,令一众男同学心驰神往,魂牵梦绕。
时焰临近一天没对白欣有任何交集,有时,他心里琢磨着,最近好像自己有点不对劲了。
明明平时对白欣喜欢得可以说是男女情爱,可自从道法课许老师一出现,白欣她就站在高台上都显得太脸大又不出众,现在在他心窝这儿,突然就啥都不是了。
他琢磨着,自己对白欣那股子喜欢,兴许就是一时的心跳加速,离人家常说的那个“爱”字儿,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再瞧瞧许老师,他觉得那就是真爱的感觉!
许老师不仅聪明绝顶,性子还温温柔柔的,简直就是他焰哥心目中的理想型,一模一样!
就像许老师那样儿的女人,他打心眼儿里稀罕得不行。
尤其是跟她对视的那一刻间的心动……
那份心动如同繁星点点,照亮了黑暗的夜空,一份份温情与感动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忘怀。
他甚至都想拥抱她一会,就那一会也就够了。
况且他现在也没别的可奢求的了。
现在的他,连白欣都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她注意到他对许老师那些体贴入微的举动,比如许老师要搬东西时,他竟主动跑上前去帮忙,还故作傲娇地说自己乐意效劳,这模样逗得白欣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道,这就是他向许老师暗暗倾心的证据吗?
回想起过去,白欣意识到,他从未这般对待过自己。
也许,曾经的他,对白欣仅仅是好朋友的心态,一个可以随意打闹、玩笑无忌的朋友。
然而,白欣心底清楚,她并不满足于仅仅成为春时焰的“好哥们儿”。
她是想做春时焰女朋友。
但现在全是她的幻想……
这件事情怎么可能呢……
而且,都到了初三了,他怎么可能会这么不要脸。
还差两个星期就要毕业了,他还能去喜欢什么人呢,还是像白欣和许老师那样的女孩。
对其他人来说,他确实是那种不会去交小女朋友的,或者是姐弟恋的,因为在别人眼里,他已经很完美了,只是没有像许老师那样的完美拿得出手。
因为许老师特别完美,平凡庸俗的人是比不上的。
永远都比不上……
因为别人都不配……
白欣一不留神,思绪飘飞直到下课铃响起。
这时,她才恍惚察觉到身后座位上的同学已持续唤她好一阵子,似乎有话憋不住要和她分享。白欣无奈地转过头,准备洗耳恭听,心里还琢磨着,对方多半又要对自己一番赞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话题竟转向了许老师。
眼前女孩握着笔,表情略显苦涩,她开口道:“你听说了吗?咱们班那位公认的男神,竟然对许老师动了心!许老师嘛,颜值高、脑子灵光,这都没得挑。可师生恋啊,终究难有善终。”
白欣自始至终都以为时焰会喜欢她,倘是喜欢了,那便是庄周一梦了,就像一群蝴蝶醒来时,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全然都是梦,所以,更甭提相信他会钟情于谁了。
可许老师的出现,却让她头一回觉得,也许时焰真有对人动心的可能。
从那时起,她学习的态度也大不一样,不再吊儿郎当。说来,她开始暗自跟自家表弟叶枫比成绩了,比月考成绩。
忽然,她觉着,叶枫,是多好听的名字!
自以为他的枫字是因为枫叶是纯洁的,是玲珑透明的心。
其实按理说,白欣本该姓叶,毕竟她爸就是姓叶。
可她爸总觉得,直接拿自己的姓给闺女起名,不知怎的,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拗不过这感觉,索性就用了她妈的姓——白,于是,她就成了现在的白欣。
白欣这名字,是母亲小时候的小字,现代人是不配有小字的,母亲小的时候上初中,特别喜欢看古文,又想给自己起个小字,总得由母亲父亲起,可是父母亲都不在乎她,她只好自己起,这样,她才叫白欣。
所以,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就好像自己就是母亲在父亲手里的替代品。
。。。
几天一晃而过,国庆前一天就在眼前了。班级里热热闹闹筹备着各种表演活动:唱歌、跳舞、还有时下流行的剧本杀游戏。
可她呢,对这些项目一概不沾,既不去抢麦亮嗓,也不愿翩翩起舞,更没兴趣投身于角色扮演的剧本杀中。
原因?在她看来,当前阶段,学习才是头等大事。
再者,一个月前她刚参加了校园小歌手比赛,凭借实力一举夺魁,既收获了加分的奖励,又捧回了心仪的奖品,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那时的她,仿佛在舞台上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瞬间点亮了平淡的日子,让原本可能有些灰暗的生活变得明亮起来。
总而言之,她觉得如今的生活状态还不错,至少不算黯淡无光。
而且,自打父亲突然对她上心的那天起,第二天就给她抱回了一只既萌又机灵的小狗。
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熠熠生辉,因为这是头一回,父亲真正关心她、特意为她挑选礼物。
以往,都是母亲为她张罗各种东西,而今情况大不同,是父亲亲自为她买的。
她心里纳闷儿,毕竟打从出生到现在,父亲几乎没给过她什么,怎么这次竟舍得送她一只小狗呢?
很可惜,没有。
所以她这次在床上蹦蹦跳跳了好一会才停下。
因为她是真的喜欢那只小狗。
但是她并没有把今天她爸爸给她送了一条小狗的事情告诉同学,甚至是连时焰她都不敢开口和他说。
因为,她怕他觉得她有病,跟自己缺爱一样,爸爸送她一条小狗,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还开心了,是纯属在这搞笑的吗?
想着想着,心底的害怕还是压不住的往前挤。
她心里有话想对他说,可偏偏鼓不起勇气。
这反倒是激发了他的主动性。此时,他饶有兴趣地瞥向她的眼眸深处,探寻着她的情绪波动,随之,一双如星辰般迷人的眼睛闪烁着询问:“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说一切都好,只是稍感疲倦,想小憩片刻。
时焰留意到,她今天的双眼肿得格外明显,因此没有多问什么。
他这么做,也许是怕触及她的厌烦情绪——毕竟,时焰最受不了的就是女生对他心生烦躁。
他若是想帮助他,他大可可以趁着她休息好了之后才跟她说,而不是现在这个时间段。
这回挺出乎意料,她居然没去偷听那些八卦。
而且,她觉得这次的闲话也没啥意思,净是前排那帮人和第二桌的互相客套、关心来关心去,听得她心里怪不是滋味儿。
估计她是羡慕了吧,对这种自己从没亲身经历过的感觉。
说真的,打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人真正关心过她,只是扯些谁跟谁不和的事,拉着时焰一起数落。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
白欣正在音乐教室里专心致志地练歌,可今天她的心思明显不在状态。
为什么?
还不是家里那捣蛋鬼狗狗给闹的!
她总怕自家那只小狗趁她不在,一个激动就把她房间的新买的网文小说、发饰什么的全给嚯嚯翻了打了。这画面光想想就让她心焦得不行,结果越担心吧,歌就越唱不利索。
唱了许久,几乎几个分钟了,这歌还唱得一塌糊涂,刚好让音乐老师给逮个正着。
老师微微皱了皱眉头,一顿狠批,说什么她唱得跟原唱一个样儿,没什么好可练的了,还不如回教室踏踏实实看书去,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现在,正是下午第三节课的时间,白欣听了老师的话,脚下步伐不禁加快起来。
瞧她那样儿,估计是急着回去上课,生怕落下什么重要的知识点。
“白娇娇回来啦啊……?”
时焰轻声细语地开了口,之后便安静下来。
白欣则是一脸春光灿烂的笑容,迎着他问:“我回来啦!时焰同学,你、是、不、是、特、别,高兴?是不是……?”
话音未落,天色突然大变,乌云蔽日,漆黑一片,连一丝白都看不见,就像一大团泼洒的黑墨水。
这团墨水在空中胡乱搅动几下,仿佛盛它的容器翻了,瞬间乌云翻滚,笼罩天际。
时焰先是目光投向窗外,凝视这骤变的景象,接着回眸看向白欣。
她的笑容在此刻宛如清晨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亮了整个世界。
今天时焰有点反常,嗓子带着一丝沙哑。
为了不让白欣察觉到自己嗓音的明显异样,他故意咳嗽了几声,试图掩饰过去。
当他准备开口时,先轻轻抿了下嘴唇,然后才缓缓道出:“高兴,当然高兴。”
其实,今天他的嗓子状况并不允许多言,他琢磨着,也许通过抿嘴能让声音听起来稍好一些,于是就这样做了。
瞧见他紧抿嘴唇,她顿时感觉今天的他格外不对劲,说古怪吧,倒不如说是有点儿犯傻,让她着实摸不着头脑。
就这一瞬的抿嘴动作,竟让她手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那是被吓到的抖动,并非惊讶所致。
更巧的是,这微小的颤抖恰好被身后的同学捕捉到了。
她赶忙追问起白欣目前的情况如何,关心他是否一切都好。
白欣点了点头。
白欣琢磨着瞅瞅现在钟表走到几点了,于是她轻轻抬眼,视线落在黑板顶部挂着的那个时钟上。
然也,此时此刻,指针正稳稳指向三点十分。
今天可正是星期一,这意味着要待到这堂课结束,估计还得去操场跑上一圈。
虽说目前还没下雨,可外面天色却阴得吓人,一副随时要来场大暴雨的架势。
她这念头还没转完呢,耳边就飘进了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淅沥沥,淅沥沥”,雨声忽高忽低,连绵不断。
这声音白欣听得真真切切,毕竟她坐窗边,对这些细微动静向来敏感得很。说起来,打她出生起,那耳朵的灵敏度就异于常人,什么都逃不过。
不过今天还算是件好事,今天下了一场小雨,她好歹是不用去跑步了,跑步的时候,她总是很慢,体育老师都暗暗骂她。
跑步的时候满盈盈的乌龟样,总是能考两三分,永远都超越不了四五分。
因为实力不怎么行,甚至比一些坏学生还要坏一点。
也是没想到,明明是全科除了体育不好的好学生,还能落到这样一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