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无任何根据,刻意为之
15 『完结』
——“我曾经拥有过一片云,心里落了一场广东的雨。”
云随雨走了,我还留着。
凋零的白杨树干划破明月,光不太完整地映射在水泥马路,几个炮仗炸碎的红色纸屑沾着灰尘,寒风凛凛吹在刘耀文皲裂粗糙的双手。他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云雾与哈出的汽环绕在头顶。
此刻有路灯和周围漆黑一片的空旷陪伴他,丢了爱人且满身债务的他。
“走了好,好好上学好好生活比什么都好。”
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北方讨饭吃,见过鹅毛大雪,见过房檐上的冰锥,在睡过好多次的工地宿舍里用过热乎的暖气。暖,烫,可是比不上手机里的爱人。
可是又铁了心不去找他。
一次次翻看着宋亚轩发来的消息,从来都是已读不回,深夜里反复做着分离的噩梦。
还债的日子不好过。
工友摔断腿哀嚎得厉害,舍不得打救护车,毕竟打一次就是一百块钱。
后来治疗不及时,选择截肢,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上有老下有小的。
刘耀文心里愧疚,可第二天还是会带上冰冷的面具埋头苦干。年纪轻轻,脊背却替他扛过了几十年蹉跎似的,从前白净的脸也被毒辣的太阳晒黑。
愧疚算个屁,给钱吗,给宋亚轩吗?
他搬砖那会想。
——
宋亚轩得了癌症,毕业那年查出来的。
因为心情持续性的低落,儿时还落下了病根子,拍毕业照的时候淌着鼻血晕在人群里。
醒来之后呆呆盯着确诊单上的晚期,在医院的椅子上做了一下午。没谁听见有人崩溃得鬼哭狼嚎,眨巴眨巴眼睛,也只是给父母打了一通问好的电话,说着后头几年不回家过年了。
窗外太阳对谁都是亮的,唯独撇下他。
大学四年成绩中等,受不了宿舍的嘈杂自己在外面租房子,自己也去过旧楼好多次。
地址是对的,门口是对的。
房子主人变了,心头是酸的。
又是一年春节。
宋亚轩走在破碎的红炮仗纸上,沙沙声带他进入婚礼进行曲,脚下一片残红化为无尽头的地毯。他走到了路口,又转身向里继续走。
他在想,想他挽着阿满走过婚礼的红地毯,手指摸过小戒指。
医生说他好好治疗,还可以活五六年,好在自己奖学金滋润,二话不说去了英国治病。
本来是打算放弃这条命的,这不是因为还想见见刘耀文嘛。
直到后来头发丝根根落在枕头上,吃不进饭只能喝味同嚼蜡的白粥,病房人来人往,没一个人是为了宋亚轩。
也许是病房压抑,针管扎在身上太痛,宋亚轩又梦见了那颗活剥了的心脏,精神渐渐衰弱起来,换药的小护士陪他说几句,却也只是早安午安晚安,吃好喝好治病好。好多次睡觉睡得分不清梦境,一觉起来便是无尽的黑夜,白天嗜睡。
生病嘛,不正常才正常。
治病就没再给刘耀文发过消息了,开心的时候少之又少,自己也想过也许他不会回了。他后来就当做了一场美梦,不成真的美梦。
该醒了。
——
那年刘耀文二十六岁,宋亚轩二十五岁。
回头看看,分开六年有余,所谓轰轰烈烈的爱情成了一地的残渣。
他终于还上了那笔巨款,回了广东。手头剩下两千,先去了南山小区零三号楼。不期望宋亚轩能原谅他,但是想再见一面,敲不开门,又去问邻居,这才晓得爱人两年前去了英国大不列颠。
可是邻居瞎说,说宋亚轩出息,去英国做大买卖,不回来了,有钱谁还会回来过穷苦日子。
“外国啊,那会很幸福吧。”他抿了抿嘴,豁达地笑了。
有那么一瞬间,刘耀文放下了牵挂多年的爱。
——
后来没再回重庆,没走出广东。他在赎罪,开了一家小吃店,清淡过去两年,静静等宋亚轩回来上零三号楼。
第三年南山小区翻新扩建,零三号楼染上一个红油漆向下兜不住滑落的拆字。
“原来这个也成老东西了啊。”他看着当年生长在宋亚轩背后的小居民楼,楼体被雨冲刷褪去原本的漆,露出那块脆弱暗红的砖块。
刘耀文那天不开店,跑去那片跟宋亚轩分离的海边,抽着烟翻看那几条九年前就没回复过的短信,手机太老旧,按键不灵活了,声音发出滋滋啦啦的电声。
他不想忘了宋亚轩,可是一切都飞逝的太快太快,他距离十八岁已经好远好远。
刘耀文想了想,去手机店买了新手机。
老旧手机卡换上新的躯壳,以往清空,爱也好不爱也好。他的宋亚轩在大不列颠幸福比他赚多少钱都好。
——
宋亚轩的身上又多了好大一道缝住的裂痕。医生说别激动别激动,别失落别失落,他够幸福啦,偷了这么多日子。
但是唯一的不好处啊,他缝缝补补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他离开医院一天了。
对父母的谎言撒不下去了,打电话说了好多好多,说他爱父母,吃好吃饱,儿子不孝,没能给二老抱上孙子孙女,不能哭不能哭,哭了这通电话就没意义了。别在意我走了,我就睡个几十年,谢谢爹妈,爱我这么久这么久。
他挂了电话。“不知道阿满有没有爱这么久。”
宋亚轩给那条沉默很久的电话号码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阿满,我生病了。我好辛苦撑这么久的,可是医生今天说手术失败了,明明前两次还那么顺畅帮我撑了两年。』
刘耀文看见手术二字,两只手发着抖拨通了电话。
“是阿满吗?”
“是我,是我。”
广东的乌云开始往地上砸雨点子,顷刻染湿地面,刘耀文顶着强风耳朵肩膀夹着手机向内关上店门,他看着狂风暴雨大作,内心狂风暴雨大作。
“我等你好久,爸妈都不知道。”
“亚轩,我对不起你。”他好不容易放下的爱,瞬间刀割一般回首起轰轰烈烈的爱。他着了魔一样心里狠狠作痛,痛碾过分别,碾过放下,停顿在刘耀文明白错过上来回折磨。
“我为何不执着当时去英国找你。”痛到眼泪落下。
这毒药般啃食二人心灵的距离与病痛。
“原来你不知道啊,怪我怪我,忘了发短信。刘耀文,你当我脑袋不好的毛病又犯了吧,这次犯太久了。”
两根皮包骨头的腿轻飘飘在病床边荡悠,泪落下敲在他的病号服上都显得沉重。
好轻好轻,灵魂也想抽出。
来不及哭泣,选择爱吧,宋亚轩摸干泪水,抿抿嘴说,
“阿满,记住,我爱你,很幸福。”
他喘最后一口气,吻住那枚戒指,安详闭上眼睛。
滴答,滴答,滴——
雨水洗劫一空,带走他们隐瞒众人相爱的痕迹。
好遗憾,宋亚轩没有得到一个完完整整的重庆。
—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