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过尸体那惊恐的面容和诡异的皮肤纹路,脑海中飞速掠过长安县衙卷宗上的记录。
所有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在此刻被崇仁坊这三个字猛地串联起来。
他不禁低声自语,声音虽轻,但在场修为稍高者如胡常青,却听得清清楚楚。
“卷宗记载,所有死者……遇害之前三日,都去过崇仁坊。”
胡常青心中一震。那是紧邻皇城的繁华之地,勋贵高官宅邸林立,亦是各国使臣馆驿所在,龙蛇混杂,水极深。
凶手为何选择在那里物色目标?是随机挑选,还是有意将祸水引向那片敏感的区域?
他看着京兆尹紧锁的眉头,知道这位京兆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已不仅仅是一桩连环命案,更可能是一场针对权贵,或是意图挑起事端的巨大阴谋。
那尸体皮肤上的诡异地图,是否就指向崇仁坊的某个具体地点?
衙役们开始收敛尸体,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尸体是随时可能爆开的毒囊。
崔远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尸体,尤其是那幅暗红色的地图,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脑中,随后转身,沉声道:“将尸体带去大理寺,严密看管。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他大步离开,紫色官袍在风中翻卷,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胡常青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衙役们将尸体抬走,看着巷道恢复空寂,只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
卢执事的警告犹在耳边,但眼前这扑朔迷离的谜团,那枉死的生命,自己那旺盛的好奇心,以及可能潜藏的巨大危机,都像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必须向前。
午后,胡常青去往崇仁仿寻找线索,但线索并没能找到,倒是找到许多良善之妖。
向他们打听命案线索,他们表示无可奉告,并不打算这淌浑水,只想在这繁华的长安好好生活,其中不少劝他不要再去打探,否则因果缠身,悔不当初……
最后,胡常青只得到地图线索,尸体皮肤上地图所指,是现今的滨州地图,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这道线索暗记心里。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吞没于连绵的坊墙之后,暮鼓声自皇城方向层层递送而来,沉重而不容置疑,那八百下鼓声,如同八百道律法枷锁,敲定了长安夜的秩序。
一百零八道坊门轰然闭合,市肆依次歇业,朱雀大街上万家灯火在官差的呼喝声中渐次熄灭,只余巡街金吾卫整齐划一的脚步。
胡常青于蒲团上缓缓睁开眼睛,眸中再无白日的温润,只剩下冰潭般的沉静与决断。
只见他手掐法诀,自身法气微不可察地流转,一道与他形貌与气息一般无二的虚影自本体分离而出,安静地盘坐于蒲团之上,维持着打坐的假象,而他的本体,已如一抹真正的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渐渐深沉的暮色之中。
宵禁的街道,对凡人而言是禁区,但对身负神通的修行者,尤其是决心已定的胡常青而言,则是另一条隐秘的通道。
修长的身形在屋檐暗影间几个起落,避开下方规律巡逻的金吾卫队伍,如同暗夜中的一道流风,向着大理寺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