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看着他一点点克服陌生环境的挑战，那份专注和努力，让我心底涌起一股暖意。眼前的画面，和记忆深处某个遥远的场景渐渐重叠。

“其实，”我看着他专注盯着冰面的侧脸，声音放轻，带着笑意，“这场景，让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

樊振东闻言，微微侧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2015年，国家体育总局那个运动员交流大会，记得吗？” 我引导着他慢慢滑行，回忆的闸门缓缓打开，“你当时穿着一身国家队的运动服，看着还有点青涩。我们被分在一个小组讨论休息区，你坐在我斜对面。”

他似乎也陷入了回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嗯，记得。”

我笑起来，眼前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略显拘谨的少年，“当时大家聊着训练趣事，聊各自的装备。然后，你就突然转过头，特别认真地问我——”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模仿着他当年可能的表情和语气，“‘你们花滑运动员的冰鞋，是不是特别贵？’”

樊振东一愣，随即像是被点中了某个久远的、有点“实在”的点，难得地露出一个带着点“黑历史”被揭穿、略感无奈的笑容，耳尖微红。他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看着前方冰面，但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当时就在想，”我继续笑着，声音里充满了怀念，“这人是要干嘛呀？第一次见面就问这么‘实际’的问题？难道是想转行？” 回忆让气氛变得格外轻松。

“咳……”他轻咳一声。

“然后，我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想的，”我笑着摇摇头，“大概是觉得你问得那么认真，表情又有点……耿直？嘴比脑子快，直接就接了一句：‘是啊，定制的很贵！不过，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以送你一双！’”

冰场上的喧闹仿佛在这一刻淡去。我们一个蹲着，一个坐着，四目相对，被这多年前青涩又莽撞的对话重新拉回了那个瞬间。樊振东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点无奈被一种更深沉、更温和的笑意取代，他轻轻“呵”了一声，像是也完全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嗯，”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记得。然后我好像……有点懵？不知道该怎么接。”

“对啊！” 我用力点头，伸出手去拉他，“你当时那个表情，活像被我的‘豪气’给噎住了！怔了一下，特别……” 我把他拉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冰屑，“结果呢？冰鞋我是夸下海口也送了，可我们樊大冠军啊，”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揶揄地看着他，“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直到今天，才第一次上冰！”

樊振东站稳了，反手稳稳地扶住我的手臂，防止再次打滑。他低头看着我，围巾上方露出的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盛满了温和的笑意、一点点的赧然，还有历经岁月沉淀后、对这份独特缘分的了然与珍视。他握稳了我的手臂，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感慨：

“现在学，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