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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
林间的晨露还未干透,沾在凌棠的裙摆上,带着清冽的凉意。
她今天的动作格外快,篮子里已经装满了新鲜的草药。
其中还有几株是特意为墨尘找的、能安神的夜合草。
想着墨尘看到草药时或许会露出的细微表情,凌棠的脚步轻快起来,连带着心情也明媚了几分。
这两天的日子太过平静,平静到让她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当她走到木屋后那片熟悉的矮树丛旁时,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木屋前的空地上,两道青灰色的身影正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头颅低垂,双手按在胸前,那是魔族对上位者才会有的姿态。
而他们对面,站着的正是墨尘。
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袍,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可那坦然接受跪拜的姿态。
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凌棠的心脏。
魔族……
这个词在她脑海中炸开,带着血腥的记忆翻涌而来。
母亲临终前涣散的眼神,城墙上浴血奋战最终倒下的将士,圣城里无数因魔族入侵而破碎的家庭……
那些画面尖锐地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如此。
难怪他能轻易击退魔族,难怪他身上有那么浓郁的黑暗气息,可她却感觉不到他身上的魔族气息。
难怪他对奥莱山的魔族据点了如指掌。
他根本就是他们的一员……
这几天的相处,那些细微的温柔,那些让她心动的瞬间,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她竟然对一个魔族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甚至忘了血海深仇,忘了自己是治疗殿的治疗师。
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比肩膀被魔族抓伤时还要疼千百倍。
凌棠看着那道黑色的背影,只觉得无比陌生。
她曾以为的安稳与温暖,不过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幻梦。
她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却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一步,直到退进浓密的树影里。
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凭着本能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圣城的方向走去。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魔族”两个字在反复回响。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像是要挣脱这具躯壳。
路过之前采药的地方时,她手中的篮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里面的草药散落出来,夜合草的花瓣被压得变形,沾了泥土,再也没有了清晨时的鲜活。
凌棠没有回头。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那篮无人问津的草药,静静躺在原地,随着风的吹拂,渐渐失去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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