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踏着辰时的钟声步入大殿,九旒冕垂下的白玉珠串微微晃动,在帝王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范闲跪在丹墀第三级,却能清晰感受到珠帘后那道目光。
像淬了冰的刀锋,将他从皮相到骨血一寸寸剖开。
“范闲。”帝王的声音带着宿醉般的沙哑,“上前来。”
殿中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
范闲余光瞥见几位紫袍大员交换着眼色,而范建立在文官队列中,向来沉稳的双手竟在象牙笏板上掐出了白印。
“臣……”
他刚开口,庆帝突然放声大笑。
笑声震得殿角青铜编钟嗡嗡共鸣,几位年迈的学士被骇得险些跌了朝冠。
“朕今日要封你为靖王!”
庆帝霍然起身,冕旒上玉藻碰撞出碎冰般的声响,“即日起,入主景仁宫,享亲王俸禄!”
范闲耳中嗡鸣如雷。
他看见帝王踉跄着走下龙阶时,闻到了浓重的酒气混着龙涎香的味道。
“陛下。”范闲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臣已及冠,按祖制不适合居在宫中。”
庆帝的手突然钳住他的肘部。
在群臣看来是慈父扶起爱子的动作,实则五指如铁箍般收紧,“朕方才说的是圣旨。”
帝王唇角带笑,眼底却一片森寒,“不是与你商量。”
……
含光殿的鎏金兽炉吐出袅袅青烟,李云睿正在煮茶。
她手腕悬得极稳,滚水从三尺高处落入茶盏,激得嫩芽舒展如舞。
宫女战战兢兢跪在屏风外。
“禀殿下,靖王……范闲今日受封亲王,午后要去宗人府录玉牒……”
银壶“当啷”砸在波斯地毯上,滚水泼溅如泪。
长公主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雪浪笺上,晕开了刚写好的茶宴请帖。
“好……好得很……”
她突然娇笑起来,伸手拂过案上那幅庆帝年轻时的画像,“你居然将那个贱人的儿子封王!”
笑声戛然而止,她抓起茶盏狠狠砸向殿柱。
青瓷碎片四溅,有一片擦过跪地宫女的额角。
血线蜿蜒而下,李云睿却恍若未见。
她只盯着墙上那幅画中无脸的女子裙袂飞扬。
“眉姐姐,你说我送你儿子一份大礼,可好?”
“去把本宫那匣子‘醉仙颜’取来。”她突然温柔吩咐,手指轻抚着自己依旧娇艳的脸庞,“既然陛下要演父慈子孝……”
铜镜映出她眼底疯长的幽暗,“本宫就送份大礼给新晋的靖王殿下。”
……
李云睿斜倚在软榻上,指尖轻抚着一只白玉酒壶。
壶中盛着“醉仙颜”,传闻此毒无色无味,连大宗师的五感都能蒙蔽。
这份毒药,当年还是她向叶轻眉讨来傍身的,连庆帝都不知道。
李云睿唇角微扬,对身旁侍女道:“将叶先生找来,就说本宫新得了一卷《剑谱》,请他品鉴。”
叶流云无法拒绝长公主,只因当年欠了她不小的人情。
叶流云来时,李云睿已换了一身素白纱裙,发间只簪一支玉兰,清丽如画。
她亲自斟酒,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滑,毒已入酒。
“叶先生,听闻您近来剑意又有精进?”她含笑递上酒杯,眼波流转。
叶流云接过,酒液清冽,毫无异样。
他仰头饮尽,却未察觉,李云睿的指尖在他掌心若有似无地一蹭。
“醉仙颜”无色无味,入血则乱神,纵是大宗师,三刻之内亦会神志混沌,唯下毒者之命是从。
酒过三巡,叶流云忽觉眼前微眩,剑心通明的境界竟如蒙薄雾。
他皱眉凝神,却听李云睿柔声低语:“叶先生,范闲……是害我庆国的祸根。”
她的声音如丝如缕,缠绕进他的神识。
“他若不死,庆国必乱。”
叶流云眸中剑光一滞,随即,眼底浮起一层混沌的杀意。
“醉仙颜”已侵其心神,此刻的他,只会听命于最后给他指令的人。
子时,范府。
这些日子,景仁宫正在收拾。
在范府里强行逗留三日的范闲,明日就要去景仁宫了。
此刻,范闲并未睡着,而是伏案翻看着手中鉴查院送来的折子。
忽觉窗外风声骤紧,他指尖一顿,缓缓抬头。
“唰!”
一道剑气破窗而入,案几瞬间裂成两半。
范闲翻身疾退,抬眼便见叶流云立于庭院,长剑斜指,眼中杀意凛冽。
这人武功好高,他似乎只在五竹叔和南书雪身上见过这样的气势。
范闲心头一震,“你是谁?”
叶流云不语,剑锋一转,寒光直逼范闲咽喉。
大宗师出手,真是快若惊雷!
作者有话说下一篇想写《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大家想要黑白浅,还是不黑白浅?CP东华,还是?
作者有话说感谢读者宝贝们的收藏、点赞、打卡、评论、花花、金币、会员,爱你们,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