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刚拿着护身符，乐滋滋地回到房间。
却一进门就见到烛火倏地暗了下来，铜灯台上的火焰凝固成幽蓝色。
半夏手中的铜钱差点坠地，又被半夏抓住塞进怀里。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直接倒头就晕了过去。
她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女鬼垂地的长发像活物般蠕动，发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在地砖上蜿蜒成“冤”字。
芙蕖指尖一挑，半夏衣襟里刚得的护身符突然亮起金光，托着她缓缓落在榻上。
黑猫不知何时蹲在枕边，鸳鸯瞳死死盯着女鬼，尾巴炸成原先三倍粗。
“陈婉娘。”芙蕖这三个字一出口，女鬼周身翻腾的怨气突然一滞，“你可知擅闯本君居所，该当何罪？”
女鬼匍匐的身形开始扭曲，嫁衣下摆突然渗出大滩血水。
那些血迹竟自动排列成生辰八字。
正是五年前的今日。
她抬头时，覆面黑发向两侧分开，露出张支离破碎的脸：右眼成了血窟窿，左眼却异常明亮，瞳孔里映着个锦衣公子拿玉冠束发的剪影。
“大人，我是广平城外陈家村村长的小女儿。五年前，当时的我，还是个为了补贴家里生计，时常上山的采药女。”
“一次，在无意中，我遇到了带着仆从上山打猎的高升。他对我一见倾心，便时常去我村里见我，还经常给我带些贵重的小玩意。我也是一时虚荣，便与他私相授受。”
“他说他家中看不上我农女的身份，但他一定会来娶我，我就等啊等，等他给我修了这座山庄，将我藏在这座庄子里。等我自己绣完了整件嫁衣，也不曾等到他开口说要娶我。”
“直到有一天，高升带来了好几个一看就很富贵的男子，说要在山庄里设宴款待他们。若是他们能满意，他爹娘便一定能同意我嫁入他们家中。结果……”
“大人明鉴……”她声音忽然变得凄厉起来，竟与方才清越动人判若两人，“民女原想好好说，可一提起那日……”
嫁衣领口突然撕裂，露出脖颈上紫黑的勒痕，“他们那帮畜生，是畜生啊！他们用我的嫁衣束带勒我时，高升就在窗外……就在窗外啊！”
“大人，我知道您是大人物，求您为我做主。小女子真的好惨啊……好惨啊！时至今日，也是无奈之举。我只想……我只想……复……仇！”
房梁上突然垂下无数红线，每根都系着枚铜钱。
芙蕖随手摘下一枚，铜钱立刻化作灰烬。
正是当年山庄所用的“厌胜钱”。
“他们轮番折辱我三日……”女鬼右臂的皮肉突然片片剥落，露出森森白骨，“最后还用我采药的镰刀……”
白骨手指猛地插入自己腹部，扯出团缠绕着银针的乱发，“把这些塞进我尸身，说是镇魂。”
黑猫突然厉声尖叫，芙蕖袖中飞出十二道金符将女鬼团团围住。
那些符纸上映出的，赫然是当年暴行的片段：锦衣公子们举着酒杯哄笑，有人正用胭脂在昏迷的女子胸口画符，而窗外冷漠看着里面一切发生的男子，腰间玉佩刻着“高”字。
女鬼被符纸贴住后，几乎实质的怨气被封在了身体里。
女鬼的轻笑在屋内荡开时，梁上悬挂的十二盏金符突然剧烈震颤。
符纸边缘开始卷曲焦黑，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她抬起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右眼的血窟窿里竟缓缓爬出一只赤红蜈蚣，蜈蚣背甲上密密麻麻刻着人名。
“大人且看——”
她腐烂的指尖轻轻一勾，窗外飘荡的灯笼突然齐齐转向。
烛火透过猩红绢面，在窗棂上投出无数扭曲人影。
那些影子并非静止，而是在重复着剥皮、抽骨的劳作动作。
最靠近窗边的一盏灯笼“啪”地爆开，飞溅的灯油在半空凝成“陈”字。
黑猫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扒在窗台上发出凄厉呜咽。
透过它竖瞳的倒影，能看到每盏灯笼的竹骨上，都缠着细细的金线。
那分明是抽离的人体筋络。
“我爹的皮……做了正厅的主灯。”
女鬼的语调突然变得温柔，嫁衣的下摆继续渗出着更多的血水，在地面汇成村落轮廓，“娘亲的指骨，磨成了灯楼的转轴。”
她左眼明亮的瞳孔里，映出村民们被活生生吊上灯架的画面。
“大人，这一路上来的路灯，都是我陈家村的人做的。您说这些灯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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