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时,久夫人见小夫妻俩有些可怜,执意留他们用饭。
灶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棂,小宣夜蹲在院子里逗弄药兔,铜铃般的笑声随着晚风飘进来。
“多吃些。”
久夫人将炖得酥烂的羊肉夹到芙蕖碗里,眼中漾着温柔的水光,“姑娘家身子弱,最该好好将养。”
她说话时,总不自觉望向院中玩耍的幼子。
宣夜握着竹筷的指节微微发白。
记忆中母亲最拿手的正是这道盐菜,此刻熟悉的香气漫上来,让他喉头发紧。
芙蕖在桌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写道:【咸了】。
久沧漠笑着给妻子拭去额角薄汗,“你呀,总改不了多放盐的毛病。”
芙蕖摇头,“哪里,您做得极好吃,只是我这身体,过于敏感了些。”
“胡说!”久夫人嗔怪地拍开丈夫的手,却转头给芙蕖盛了碗百合羹,“这汤是甜的,姑娘尝尝。”
这时,小宣夜突然举着刚编的蚂蚱冲进来,草叶还沾着夜露,“给新娘子!”
他红着脸把草编塞进芙蕖手里,“爹说生病的人要开心才好得快!”
芙蕖怔忡地望着掌心歪歪扭扭的草蚂蚱。
与前段时间她在宣夜书房暗格里发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离别的时刻,久夫人执意包了满满一匣蜜饯。
她为芙蕖系上斗篷时,忽然轻声道:“姑娘这么好,心要放宽,一切都会变好的。”
有些瘦的手抚过芙蕖发间,替她正了正那支摇摇欲坠的蝴蝶簪。
长街月色如洗。
宣夜突然将芙蕖打横抱起,惊得她搂住他脖颈,“做什么?”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
他声音沙哑,大步流星穿过斑驳的树影。
芙蕖贴着他心口,听见那里跳得又急又重。
“宣夜。”她忽然仰头,“等回去后,我带你去地府问问令尊令堂……”
她顿了顿,“还有你兄长的近况,可好?”
夜风忽然静止。
宣夜停在一树垂丝海棠下,花瓣落满肩头。
他低头时,一滴温热落在芙蕖眼睑。
“阿蕖……”
吻落在她额头时,带着微微的颤,“谢谢你。”
远处黄何两家的喜乐隐约可闻。
芙蕖伸手接住飘落的海棠,看着花瓣在掌心化成点点金光……
……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芙蕖睁开眼时,熟悉的场景再度重现。
半夏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与昨日分毫不差的雀跃神情。
芙蕖指尖轻抚袖口,昨日别上的海棠花绣纹仍在,显然并非幻梦。
“雅君!”半夏提着裙摆转了个圈,“你看我这嫁衣可还……”
“突然想起要买胭脂。”芙蕖起身打断,顺手将梳妆台上的金簪插进半夏发间,“这个衬你。”
拐角处的槐树下,宣夜早已等候多时。
见她走来,正要开口,却见芙蕖突然转向巷尾。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仰头灌酒,酒液顺着胡须滴在破旧的衣襟上。
芙蕖脚步一顿。
那乞丐抬头时,露出清晰的脸庞让她瞳孔骤缩。
“皇叔?”
酒壶“咣当”砸在青石板上。
信安王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明,又迅速黯淡下去,“阿蕖啊……”
他苦笑着用脏袖擦脸,“这副模样,倒让你见笑了。”
宣夜警觉地上前半步,却被芙蕖拦住。
她蹲下身,毫不在意地握住信安王枯瘦的手腕,“您怎么成了这幅乞丐模样?”
指尖搭上脉门,芙蕖的眉头越蹙越紧,“还病成这样?”
信安王抽回手,自嘲般扯了扯破烂的衣领,“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乞丐还是王爷有什么分别?”
“皇叔。”芙蕖突然摘下发间玉簪,在他眼前一晃,“认得这个么?”
簪头那点朱砂在阳光下泛起奇异的光泽。
信安王猛地坐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传说中可以长生……?”
“嘘。”芙蕖将玉簪塞进他手中,“您既知我容颜不改,就该信我能治这病。”
她忽然凑近,“不过皇叔得先告诉我一些当年的秘辛。”
作者有话说我尽快将《淮水竹亭》追完。看看要不要明天和《无忧渡》一起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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