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南苑的百年魏紫牡丹被连根掘起时，老花匠跪在地上直抹眼泪。
芙蕖却已经脱下织金凤纹大氅，露出里面简素的棉布中衣。
“王上不可啊！”女官春桃捧着丝履追到田埂边，“这春寒料峭的……”
芙蕖已经赤脚踏入泥中，冰冷的泥浆立刻漫过她白皙的脚踝。
她脚下一滑，李相夷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搀扶，却被她反手在脸上抹了道泥痕，“英国公这身华服太过齐整，不像干农活的样子。”
说着，芙蕖夺过他手中的紫毫笔，扔给一旁的女官，又将李相夷拉了下来。
待见他渐渐习得要领，迅速俯身，娴熟地插下秧苗，她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味嘛！”
……
“咯吱——”
精铁打造的曲辕犁破开板结的土层，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农赵五粗糙的手指抚过犁铧上“昭阳御制”的铭文，突然跪倒在地，“这……这犁头竟是用这么好的铁打造的？”
李相夷蹲在田埂记录数据，昂贵的云纹锦袖拖在泥水里也浑然不觉，“老丈请看，这犁辕弧度减小三寸，耕深却能增加……”
他话音未落，芙蕖已经抢过犁柄，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犁沟笔直得像用墨线量过。
……
秋分日的宫门守卫最先闻到的是一股异香。
只见个赤脚老汉背着竹篓横冲直撞，身后追着十几个气喘吁吁的侍卫。
“让开！老汉要见王上！”
赵五的草鞋早就跑丢了一只，脚底磨出血泡也浑然不觉。
他闯进御书房时，芙蕖正在批阅奏章，见状竟直接扔了朱笔。
竹篓掀开的刹那，金黄的稻穗瀑布般倾泻而出。
赵五颤抖着捧起最长的一穗，“六石八斗！王上，六石八斗啊！”
米粒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旁边有个侍卫抓起一把生米就塞进嘴里咀嚼，嚼着嚼着，泪水突然滚落。
那米香让他想起五六年前，那时天寒地冻，又遇上大旱，粮食短缺。
他们饿着肚子跟着芙蕖打下第一座城池时，将士们分食的那锅夹生饭。
后来这篓米被装在水晶匣中供在太庙中，而赵五也被获赐了“铁脚御史”的官职。
因他闯宫时接连踢飞了三个侍卫的牛皮战靴，其中一只还挂在了正殿的飞檐上。
……
五更鼓刚过，三百名工匠已挥汗如雨。
康郡一主要的商业大街上，旧青石板被整块撬起，新铺的麻石地面用桐油混着糯米汁浇灌，在晨光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原先狭窄的街巷被拓宽三倍有余。
青石板路两侧新栽的梧桐尚显稚嫩，但商铺的鎏金招牌已经映得整条街熠熠生辉。
胡商阿卜杜勒捧着来自波斯的琉璃盏，手指在盏壁镶嵌的绿松石上摩挲。
“真主在上！王上下令，免市税三年？”
他浓密胡须下的嘴唇因震惊而微微颤抖。
突然一阵铁链拖地声传来，只见一队玄甲军押着十几个戴枷囚犯经过，铁链在麻石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是……周尚书？”
绸缎庄的伙计张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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