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凝掀开锦帘一角，呵出的白雾瞬间凝结在琉璃窗上。
“阿蕖姐姐这马车竟比鸾驾还精巧。”
岳凝指尖抚过车内暖玉雕成的茶案，案底暗格里的银丝炭将整个车厢烘得春意融融。
紫苏正跪坐在雪貂绒垫上煮茶，鎏金小壶里滚着芙蕖特制的雪芽松针茶，清香混着药香氤氲开来。
半路上，官道旁的茶铺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格外孤零，茅草屋檐下悬着的冰棱如倒挂的利剑，在呼啸北风中发出细微的铮鸣。
铺子没有招牌，只在门楣上钉着块被岁月磨得发白的木板，上面用炭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茶壶图案。
店家是个中年汉子，粗糙的脸上刻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他正用铁钳拨弄着炭盆，火星子噼啪炸响时，映得他憨厚的面容忽明忽暗。
“贵客们喝碗茶暖暖身子。”他提着个黑铁壶挨个倒茶，粗粝的手指关节上布满冻疮，“这雪要是再下，怕是今晚官道就得封了。”
秦琰接过粗陶茶碗，热汽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皱眉望向窗外越来越密的雪幕，“看来赶不到驿站了。”
“客官们可以沿着官道一直走，穿过三元村就到了长福客栈。”店家突然压低声音，铜铃般的眼睛左右张望，“就是……最近三元村不太平，听说……在闹妖怪呢！”
岳凝正捧着茶碗暖手，闻言噗嗤笑出声来。
她腰间软剑的璎珞穗子随着笑声轻颤，“哪有什么妖怪？若是有，也看他能不能逃过我和阿蕖姐姐的一剑。”
芙蕖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岳凝的眉心，“你啊你，真是淘气。”
雪花从门缝钻进来，落在她月白色的斗篷上，“不过你说得对，这世上并无吃人心的妖怪，只有吃人心的人。”
岳凝瞪圆了眼睛，茶碗里的姜茶晃出几滴，“吃人心的人？人心还能吃啊？”
芙蕖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促狭。
她放下茶盏，青瓷与木桌相触发出轻响，“有的。我行医时，曾去过南疆一个古老的部落。”
她的声音忽然放轻，像一片雪花落在耳边，“那是个食人族。外来的人……”
指尖轻轻划过茶碗边缘，“皆会成为他们的口粮。”
车厢里突然安静下来。
秦莞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紫苏煮茶的手微微一顿。
岳凝眨了眨眼，突然扯住芙蕖的袖子，“阿蕖姐姐，你是不是骗我们呢？”
芙蕖只是轻笑，垂眸啜饮了一口热茶。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清冷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岳凝她们只当芙蕖是逗她们玩。
可事实上，这样的部落是真的存在。
而若是真要到了乱世，吃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车队重新启程时，雪下得更大了。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马匹的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当马车驶入三元村时，挂在枯树枝上的兽骨在风中相互碰撞，发出空洞的哒哒声。
那些被雪覆盖的屋子都静得出奇，没有炊烟，没有犬吠，只有屋檐下随风摇晃的骨串，像某种诡异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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