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侧头瞪了周生辰一眼，却见他正专注地看着墙上的手写菜单，一副认真研究吃什么的模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在这种氛围下，刻意去澄清反而显得古怪和小题大做。
她只能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唇，对着老板娘说了句“老样子，再加几个你们的拿手菜”，便率先朝着里面预留的安静卡座走去。
周生辰紧随其后，在芙蕖对面坐下。
狭小的空间里，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锅灶间传来的温暖烟火气。
芙蕖垂下眼帘，拿起桌上的茶水慢慢喝着，试图忽略对面那道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温柔而执着的目光。
这小店她来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有些过于温热了。
热气腾腾的菜肴陆续上桌，打破了方才那点微妙的尴尬。
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盛在精致的白瓷盅里，清亮的汤底上漂浮着几颗嫩绿的菜心，硕大的狮子头用勺子轻轻一碰便松散开来，露出里面混合着蟹粉和荸荠碎的肉馅，香气扑鼻，入口即化，鲜而不腻。
一盘响油鳝糊，鳝丝粗细均匀，浓油赤酱，上面撒着细细的姜丝和蒜末，热油刚浇上去，还在滋滋作响，鳝肉滑嫩弹牙，酱香浓郁，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味，是极其考验火候的功夫菜。
还有一道看似简单的鸡火煮干丝，鸡汤清澈见底，干丝切得细如发丝，软而不烂，吸饱了鸡汤的鲜美，配上撕得细细的鸡丝和火腿丝，口感层次丰富，味道醇厚温润。
老板深知芙蕖口味偏清淡，这几道京州传统名菜都特意调整了盐和酱油的用量，更突出食材本身的原味和鲜味。
周生辰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拿起筷子，先尝了一口狮子头，那极致的鲜嫩和融合了蟹粉特殊风味的肉香在口中化开，让他连日来因食不知味而有些麻木的味蕾瞬间苏醒。
他又试了试响油鳝糊，鳝鱼的滑嫩与酱汁的咸香完美结合，丝毫没有想象中的油腻。
最后是那碗鸡火煮干丝，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吃得很快，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餐桌礼仪，只是那微微发亮的眼神和比平时快了些的进食速度，泄露了他对这顿家常美食的满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熨帖肠胃、让他心生满足的食物了，在德国，即便是中餐馆，也总是差了些地道的感觉。
芙蕖吃得慢条斯理，动作优雅。她似乎对每道菜都很熟悉，品尝时带着一种闲适的享受。
两人秉承着“食不言”的教养，整顿饭在一种奇异的安静中进行，只有细微的碗筷碰撞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声响。
吃饱喝足，老板撤走了残羹，换上了两杯清口的绿茶。
狭小的卡座里，茶香袅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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